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透过吉普车扬起的尘土,在通往附近小镇的土路上跳跃。苏星澜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比平时更加挺直,这是她自苏醒后,第一次真正离开部队大院那个被陆景渊严密守护的“安全区”,踏入这个时代更广阔的、充满未知的公共领域。每一次环境的拓展,对她而言都像是一次新的侦察任务。
陆景渊沉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军人的本能却让他将身边少女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她今天依旧穿着那身浅蓝色格子衣裤,柔软的黑发被刘大婶精心梳理过,柔顺地贴在耳侧。与车内简陋粗糙的机械环境相比,她精致苍白的侧脸像是个误入钢铁世界的瓷娃娃,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的,不是怯懦,而是一种近乎侦察兵审视陌生地形的锐利与评估。
“待会我们去的地方叫供销社,”陆景渊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需要提前给她打好“预防针”,这既是教导,也是命令,“是大家用钱和票证买东西的地方。人会很多,环境嘈杂,你务必跟紧我,不要单独行动,不要随意开口。”
苏星澜点了点头,目光却像最精密的探测器,投向窗外。土路两旁是连绵的农田,偶尔能看到戴着草帽、弯腰劳作的农民和慢吞吞行走的老黄牛。这种近乎原始的农耕景象,与她记忆碎片中能量耕作、自动化收割、合成营养剂的高效场景形成尖锐对比,让她再次确认了这个时空的“低发展水平”。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那里,陆景渊出发前塞给了她几张零散的毛票和一枚五分的硬币,让她“切身感受实体货币的流通”。
吉普车在小镇边缘一片相对开阔的场地停下。一栋红砖砌成的平房映入眼帘,房檐下挂着白色的木牌,上面用红色的、方方正正的字体写着“红星供销社”。门口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大多穿着蓝、灰、绿色的确良或棉布衣裤,脸上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混合着质朴与生活操劳的神情。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与某种劣质烟草混合的气味。
还没走近,喧嚣的声浪就扑面而来。人群的交谈声、争辩声、小孩的哭闹声,混杂着挂在墙上的有线广播里正播放的革命歌曲,形成一种信息过载的嘈杂环境,对苏星澜高度敏锐的感官来说,如同置身于一个信号紊乱的废弃通讯频道。她微微蹙了蹙眉,但强大的适应力让她迅速调整了感官接收器的“过滤阈值”,如同战士在适应新的战场噪音。
陆景渊自然地移到她身侧靠前半步的位置,左臂微微抬起,形成一个不易察觉却有效的屏障,将她与迎面而来的人流隔开。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门口环境,身体重心沉稳,如同为重要目标开辟通道。“跟紧我。”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随即带着她走进了那扇有些斑驳的木门。
供销社内部比苏星澜想象的更为拥挤和昏暗。水泥地面沾着泥渍,白灰墙壁上挂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红色标语,边缘已有些泛黄剥落。靠墙是一排长长的、带着玻璃柜台的木质货架,玻璃上满是划痕和模糊的指纹印痕。柜台后更高的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却摆放紧凑:印着大红牡丹的搪瓷脸盆、竹壳暖水瓶、成匹的“的确良”布料、“飞鸽”牌自行车的零部件,以及用巨大玻璃罐装着的、色彩诱人的水果糖和动物饼干。
人群在柜台前挤挤攘攘,伸着手臂,高声询问着价格,或是催促着售货员。几个穿着白色围裙的售货员 behind the柜台后面忙碌着,打算盘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脸上带着几分这个职位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偶尔不耐烦地呵斥着过于吵闹的顾客。
苏星澜站在门口,有一瞬间的愣怔。在她看来,这里的“资源配置”和“交易流程”充满了无序和低效。信息交换基本靠吼,存在巨大的延迟和误差;物资交付缓慢,依赖人工清点和包装;空间利用也极其不合理,人流物流混杂。这哪里是“供销社”,简直像一个……管理混乱、效率低下的原始前线补给点,其运作模式甚至比不上她记忆中星际海盗的黑市。
“看那边,”陆景渊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像在做一个冷静的战地简报,将她从批判性思维中拉回。他指向卖副食品的柜台,“那里卖油、盐、酱、醋,还有你上次吃的挂面。”又指向另一边,“那边是卖布和成衣的,旁边是五金和农具。”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嘈杂传入她耳中。苏星澜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目光最终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装着水果糖的巨大玻璃罐上。彩色的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对这个时代而言堪称华丽的微光,那是一种简单的、直接的感官诱惑。
“我们去买点糖。”陆景渊说着,护着她,以一种不容置疑却又不会过分粗暴的方式,利用身体的优势和巧妙的步伐,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糖果柜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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