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那洁白如雪的白菊被穿堂风猛地掀起一角,像是被惊扰的白色精灵。
苏瑶紧紧攥着黑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宛如冬日里冻僵的枯枝。
她的声音冷冽如浸了冰,精准无误地扎进几个堂兄激烈的争执之中:“都消停会儿吧。”
“瑶瑶,这事儿能消停吗?” 堂哥苏明辉怒目圆睁,猛地将手机狠狠往供桌上一摔,“啪” 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刺耳。
手机屏幕里,正是苏奶奶生前签的房产委托书,“奶奶把老城区那套四合院单留给你,我们几个当孙子的连间偏房都分不着?”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活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就是,前儿还说要把金镯子分给我们姐妹俩......” 堂姐苏晓芸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甘与怨愤,“奶奶走得急,该不是让人哄着改了遗嘱?”
供桌上的长明灯在风中摇曳不定,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恍惚间,照得遗像里苏奶奶那和蔼的笑都变得虚幻起来,仿佛也在为这荒诞的一幕感到无奈。
苏瑶望着黑檀木棺材上尚未干透的金漆,喉咙像被一团浸了醋的棉花堵住,酸涩与悲痛交织。
她满心悲戚,自己连给奶奶最后擦把脸的资格都没有。
按苏家老规矩,未出阁的姑娘不能碰长辈棺椁,她只能屈辱地跪在这里,听着所谓的血亲为了遗产争得面红耳赤,丑态百出。
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小时候,苏奶奶总会踩着千层底,牵着她的小手漫步在潘家园的古街,暖阳洒在身上,奶奶温暖的手攥着她的,耐心地教她辨认老玉牌上古朴的 “福” 字;后来,奶奶在苏氏珠宝叱咤商圈,雷厉风行,爷爷则守着老字号药铺 “济仁堂”,精心熬膏制药,那对传奇夫妻曾是她心中的巍峨高山。
可如今,他们走得这般悄无声息,冷冷清清,灵堂里稀稀拉拉,连吊唁的宾客都凑不满一桌,怎不让人感到世事无常,人心悲凉。
暮色如墨,缓缓漫进窗棂。
萧林绍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沉稳地碾过别墅外的碎石路,“嘎吱嘎吱” 的声音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清晰。
推开车门,一阵带着甜香的微风扑面而来,那是糖醋排骨熟悉的味道,苏瑶最拿手的那道菜。
“夫人还没回来?” 陈嫂系着蓝布围裙,匆匆从厨房探出头来,围裙上星星点点地沾着几点番茄酱,像盛开的小红花。
“我按她教的新做了三菜一汤,清蒸鲈鱼、糖醋排骨,还有山药百合粥。” 陈嫂的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眼中透着关切。
萧林绍解袖扣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不经意扫过餐桌上的青瓷碗,碗里浮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火腿,那精致的刀法,和苏瑶切的一模一样。
他心中微微一动,“她几点说回来的?”
“说是加班,最晚九点。” 陈嫂赶忙擦了擦手,笑容可掬地说道,“不过少奶奶下午给我发消息,说怕我记不住新菜式,特意录了视频......”
“哐当!”
一声清脆的摔碗碎裂声骤然响起,惊得陈嫂手里的汤勺 “当啷” 一声掉进锅里。
萧林绍紧紧捏着桌角,指节泛白,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桌角捏碎。
他的眼底燃烧着淬了毒的怒火,咬牙切齿道:“合着她早就在盘算怎么离开我?”
此刻,在他心中,之前苏瑶的体贴入微都成了虚伪的伪装,可笑至极 —— 她竟然连离开前的退路都准备得如此周全。
“夫人不是要走!” 陈嫂急得满脸通红,双手不停地搓着围裙,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就说最近接了个新的设计案,怕加班晚了您饿肚子......”
萧林绍的呼吸沉重得如同拉风箱,胃里因为饥饿而阵阵抽痛,可他却将涌到喉头的那股戾气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猛地摔门,大步流星地上楼,那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陈嫂在身后焦急地喊道:“萧少爷,粥要凉了 ——”
“不吃!”
书房门被他用力撞上,门框剧烈摇晃,仿佛也在为他的愤怒颤抖。
他坐在真皮转椅上,心烦意乱地翻着文件,可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手机上飘。六点半,七点,七点半,手机屏幕始终黑得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没有一丝动静。
八点整,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陈助理的消息弹了出来:“查到少夫人位置了。”
监控画面里,星耀设计公司停车场的顶灯散发着冷白色的光,如同惨白的月光,将整个停车场笼罩在一片清冷之中。
苏瑶身着素色连衣裙,身姿纤细,正微微弯腰坐进林宇那辆银色的保时捷。
车门闭合的瞬间,她侧过头,似乎说了句什么,林宇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点头回应。
随后,车尾灯在画面里拉出两道长长的红痕,宛如两条燃烧的火线,刺痛了萧林绍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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