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观后山的晨雾浓得化不开,带着深秋刺骨的湿寒,钻进人单薄的衣领。阿竹蜷在冰冷的青石上,怀里抱着那柄被破布裹紧、死沉死腻的“糖浆棒槌”——霜魄古剑。她面前,几片被削得七零八落、厚薄不均的萝卜皮在寒风中打着旋儿,像是无声的嘲讽。胃里空得发慌,只剩生红薯留下的顽固土腥气在喉咙里盘旋。
剑灵那虚弱却刻薄依旧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在她脑子里慢条斯理地噬咬:
“废物…练了三天…连块萝卜皮…都削不匀…”
“心神散乱…剑气浮躁…比那药圃里…蹦跶的胡萝卜…还跳脱…”
“就这…还想去梦境深渊?呵…深渊里的梦魇…打个喷嚏…都能把你吹成渣…”
“躲在这…鸟不拉屎的石头缝里…对着死萝卜…发狠…有什么用?”
阿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讨厌剑灵的刻薄,却无法反驳。对着不会动的萝卜土豆都练得一塌糊涂,她还能怎么办?
“那…那你说…怎么练?”阿竹在脑中憋屈地问,声音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剑灵沉默了片刻,意念中透出一股恶作剧般的阴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怎么练?去…人多的地方练!”
“人多…气杂…念乱…正是…磨砺心神…驾驭入微…的绝佳之地!”
人多的地方?阿竹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预感。
“山脚下…东市口…菜市场…明日卯时…”剑灵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本座…滚过去!”
菜市场?!阿竹瞬间头皮发麻!那种地方!人挤人,吵翻天,鸡飞狗跳,满地泥泞!让她抱着这柄散发着怪味的“糖浆棒槌”,在那种地方练剑?!这和让她去刑场示众有什么区别?!
“不…不行!”阿竹在脑中尖叫,“会被当成疯子的!会被巡城卫抓走的!”
“疯子?抓走?”剑灵嗤笑一声,意念充满了鄙夷和残忍的戏谑,“总好过…三天后…被玄肃老儿…当成亵渎灵剑的…邪魔外道…挫骨扬灰!抓走…起码…还能留个全尸…啃几天牢饭…不比啃带泥红薯强?”
玄肃长老…挫骨扬灰…
这两个词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阿竹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抗拒。她打了个寒颤,抱着霜魄的手臂僵硬如铁。
“明日卯时…东市口…”剑灵的意念如同最后通牒,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目标…水产摊…绑着草绳的青壳活蟹!用剑气…挑断草绳…一根草屑…都不准伤到蟹腿!否则…”它顿了顿,意念中透出熟悉的恶意,“…今晚…生红薯…管饱!不…管撑!”
生红薯…管撑…
阿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惨白如纸。她看着地上那些被剑气蹂躏过的萝卜土豆残骸,又看看怀中冰冷粘腻的“糖浆棒槌”,最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卯时的东市口,像一锅刚烧开的滚水,喧嚣沸腾。初升的太阳驱不散深秋的寒意,却点燃了凡俗生活的火热。狭窄的青石板路被挤得水泄不通,两旁是林立的摊位,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鸡鸭鹅的聒噪声、孩童的哭闹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裹挟着各种气味——鱼腥、泥土、汗味、油炸食物的香气、蔬菜的清新、还有牲畜粪便的酸臭——扑面而来,熏得人脑仁发涨。
阿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道袍,抱着被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霜魄,像一根被丢进激流里的朽木,僵硬地被人潮推搡着,艰难地朝着记忆中的水产区挪动。怀里的“糖浆棒槌”似乎也被这嘈杂混乱的环境刺激到了,隔着破布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腻怪味,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皱眉掩鼻。
“哪来的小道姑?怪模怪样的…”
“抱的什么玩意儿?味儿真冲!”
“挤什么挤!没长眼啊!”
嫌弃的目光和低声的议论如同细针,扎在阿竹敏感的神经上。她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霜魄的破布里,脸颊烧得滚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好不容易挤到水产区,浓烈的鱼腥味和海水的咸涩气几乎让她窒息。各种鱼虾蟹贝在盆里桶里蹦跳挣扎,水花四溅。她一眼就锁定了剑灵指定的目标——一个摊子角落的大木盆里,十几只硕大的青壳螃蟹被粗糙的草绳五花大绑,八爪朝天,正徒劳地挥舞着钳子,发出“咔哒咔哒”的愤怒声响。
目标找到了。可这环境…
阿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周围鼎沸的人声、摊贩的吆喝、螃蟹的挣扎声…如同无数只大手,疯狂撕扯着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神。她抱着霜魄,像一尊僵硬的石雕,杵在离木盆几步远的地方,脸色苍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废物!杵着等红薯吗?!”剑灵刻薄的意念如同鞭子,狠狠抽在她的神经上,“动手!”
阿竹猛地一激灵。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鱼腥和汗臭),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解开裹剑布的一角,露出粘腻冰冷的剑柄。双手死死握住,尝试调动丹田那微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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