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地方,处理横死之人(非正常死亡)的丧事,规矩极严。
尤其是溺死、吊死这类“带煞”的,更是马虎不得。
老话讲,这种人怨气重,死得不甘,魂魄不稳,容易“惊尸”。
所谓“惊尸”,不是说变僵尸跳起来咬人,而是指尸体受外界刺激——比如雷声、猫狗冲撞、或者生人气息冲犯——可能会突然坐起,甚至睁眼。
一旦“惊尸”,必须立刻由有经验的老人用特殊手法安抚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轻则家宅不宁,重则祸及乡里。
我爷爷就是镇上处理白事的高手,尤其擅长应对“惊尸”,人称“镇老棺”。
他有一套祖传的“定魂针”和“压煞符”,据说百试百灵。
我从小跟在他身边打下手,见过不少场面,但唯独对“惊尸”一事,他严禁我靠近,只说小孩子阳气不稳,容易冲撞。
那年夏天,邻村淹死了一个后生,叫王猛。
二十出头,水性极好,却莫名其妙在村口那口不大的水塘里淹死了,捞上来时,肚子鼓胀,脸色青紫,眼睛半睁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更邪门的是,他的右脚踝上,有个乌黑的手抓印,五指清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水里硬拽下去的。
王猛家穷,父母早亡,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奶奶。
丧事办得简陋,停灵就在他家那间四处漏风的堂屋里。
村里人觉得他死得邪性,帮忙的人都心里发毛,巴不得赶紧入土为安。
我爷爷被请去主持。
他看了王猛的尸体,眉头就锁紧了,私下对主事的人说:
“这孩子怨气冲天,煞气缠身,怕是‘水鬼找替身’没成,反被拖下去了。今晚守灵要格外小心,千万别让猫狗靠近,也别有大的响动。”
主事的人连连答应,但看得出来,并没太放在心上,只觉得我爷爷是危言耸听,想多拿几个辛苦钱。
守灵的是王猛的两个远房堂兄弟,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胆子大,不信邪。
加上天气闷热,灵堂里又只有一盏昏暗的长明灯,两人觉得憋屈,竟偷偷揣了瓶烧酒和一包花生米,打算熬过前半夜。
我爷爷年纪大了,熬不住,在后屋歇下了,临走前再三叮嘱那两人,千万不能睡,要警醒点。
到了后半夜,天气突变,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狂风把灵堂的破窗户吹得啪啪作响,长明灯的火苗疯狂摇曳,明灭不定。
那两个堂兄弟喝得半醉,被雷声一惊,酒醒了大半。
看着堂屋正中门板上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在闪电映照下忽明忽暗,心里也开始发起毛来。
“哥……你说,猛子他不会……不会真的……”年纪稍小的那个,声音有点抖。
“放屁!哪来的鬼!自己吓自己!”年纪大的那个强作镇定,又灌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巨响,一个炸雷仿佛就在屋顶劈开!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晃。
几乎在雷声响起的同一瞬间,灵堂里传来“哐当”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两人吓得一哆嗦,壮着胆子朝门板看去——这一看,魂都飞了!
只见盖着王猛尸体的白布滑落了一半,那原本直挺挺躺着的尸体,此刻竟然……竟然直撅撅地坐了起来!
脑袋耷拉着,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脸,但那双半睁着的、毫无生气的眼睛,仿佛正透过发丝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他们!
“妈呀!尸……尸起来了!”小的那个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大的那个也吓傻了,手里的酒瓶“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坐起的尸体,喉咙里突然发出一种“咯咯咯”的、像是被水堵住的声音,僵硬的手臂微微抬起,指向门外。
“水……冷……好冷……”一个含糊不清、带着水汽的声音,从尸体的方向传来。
“惊尸了!快!快去叫陈老爷子!”大的那个总算反应过来,推了小的那个一把。
小的那个连滚爬爬,哭喊着冲向后屋。
我爷爷被惊醒,一听“惊尸”,鞋都没穿好就冲了出来。
他看到坐起的尸体,脸色骤变,立刻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那包用红布裹着的“定魂针”和一张画好的“压煞符”。
“孽障!安息之地,岂容你作祟!”爷爷厉喝一声,脚步沉稳地走上前。
他无视那尸体发出的“咯咯”声和指向门外的僵硬手臂,出手如电,三根细长的银针,分别扎进了尸体的头顶百会穴和两侧肩井穴。
说也奇怪,针一入穴,那尸体喉咙里的“咯咯”声立刻停止了,抬起的手臂也缓缓垂落下去。
爷爷又迅速将那张黄纸朱砂的“压煞符”,“啪”地一声贴在了尸体的额头上。
尸体顿时不再动弹,恢复了平静,只是依旧保持着坐姿。
爷爷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已经吓瘫在地的两个堂兄弟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帮忙把他放平!记住,刚才看到的、听到的,烂在肚子里,谁也别往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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