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风带着咸阳城特有的尘土味,刮在脸上像细小的沙砾。我紧紧攥着李信给的令牌,冰凉的木牌边缘硌着掌心,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短裤,在这片灰黑色的秦代街巷里,活像个异类——刚才廷尉府的人要抓我,恐怕不只是因为“来历可疑”。
【检测到周围存在‘衣物置换’可能性。东北方向二十步,有废弃布庄。】
“时枢”的机械音突然响起。我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巷尾有个挂着“布肆”木牌的铺子,门板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像是遭过兵灾。
猫着腰溜进去,借着从破窗透进的月光,看到地上堆着些被扯烂的粗麻布。胡乱抓了件相对完整的深灰色短褐,还有一条宽大的长裤,往身上一套,布料粗糙得磨皮肤,但至少看起来不再“奇装异服”。换衣服时,怀里的石头滚到地上,在月光下泛出一层极淡的红雾,“时枢”的蓝光也跟着颤了颤。
赶紧把石头捡起来,指尖触到石头表面时,突然感觉到一阵微弱的刺痛——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竟清晰了一瞬,像是一幅简化的地图,勾勒出咸阳城的轮廓,而其中一个红点,正位于西北方向,旁边似乎刻着个“律”字。
“是秦律副本的位置?”心里一动,刚想再细看,纹路却倏地隐去了,石头又变回那块普通的青灰色。
【碎片能量不稳定,‘地图’仅能在‘强关联物’附近显形。当前关联物已远离。】
“时枢”的解释像一盆冷水。看来李信案几上的那卷秦律竹简,就是刚才触发碎片显形的“强关联物”。可现在我被廷尉府盯上,别说靠近丞相府或廷尉府,就连在街面上多待片刻都可能被盘查。
推开布庄的后门,发现外面是条更窄的巷子,墙角堆着半人高的垃圾,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正埋头啃食什么,见有人来,抬起头露出尖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捡起块石头扔过去,野狗们夹着尾巴跑了,巷子里只剩下风吹过垃圾袋的“哗啦”声。
按照李信的嘱咐,得往城西的“药市”去。可咸阳城大得像座迷宫,街巷纵横交错,路边的幌子大多写着小篆,认不全,只能凭着记忆里“上北下南”的方位感,沿着墙根往西北方向走。
夜色渐深,咸阳城却没有沉睡。巡逻的士兵比白天更多了,甲胄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冷光,每队士兵都带着竹简和印泥,遇到行人就拦住盘问,连说话的口音都要细究。好几次差点被拦住,都借着巷子的拐角躲了过去,心脏跳得像擂鼓。
路过一处高台,上面插着数十根木杆,每根杆上都挂着个血淋淋的人头,头发被风吹得乱舞。台下围着几个百姓,低着头不敢细看,嘴里却在窃窃私语。
“听说都是儒生……”
“昨夜在城门刻反诗的,还有私藏六国史书的,全被抓了……”
“唉,烧书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杀人?”
“嘘!小声点!要是被卫尉府的人听见,你也得被挂上去!”
看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别过头快步离开。那些人头的眼睛似乎还圆睁着,映着火光,像在无声地控诉。忽然明白“秦火焚天”四个字的重量——这火不仅烧书,还烧人,烧尽了春秋战国以来百家争鸣的鲜活气,只留下一片焦土般的肃杀。
怀里的石头又开始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灼人,像是要把皮肤烧穿。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松手,只能加快脚步,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
这条街的灯笼是绿色的,幌子上大多画着草药的图案——是药市到了。
药市比别处热闹些,即使深夜,仍有几家铺子亮着灯。药摊前摆着形形色色的药材,从普通的艾草、当归,到珍稀的犀角、麝香,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倒冲淡了几分血腥气。几个穿着麻布长衫的医者模样的人,正围着一张矮桌讨论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
刚走到一个卖草药的摊子前,就听到身后有人喊:“站住!”
浑身一僵,以为是廷尉府的人追来了,回头却看到个穿青色长衫的老者,手里拄着根雕花木杖,须发皆白,眼神却很清亮。老者上下打量着我,眉头皱得很紧:“你这身打扮……是从哪里来的医者?”
定了定神,想起李信的话,抱拳道:“晚辈大智,从越地来,想在咸阳讨碗饭吃。”
老者“哦”了一声,目光落在我粗糙的手掌上——那是刚才用镰刀割绳子时磨出的茧子,倒像个干过活的人。“越地医者?我倒认识几个,他们的草药里总带着海腥味,你这药篓呢?”
心里一慌,刚想编个理由,老者却摆了摆手:“罢了,这年头逃难来的医者多了去了。最近城里不太平,卫尉府查得严,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来吧。”
跟着老者走进一间药铺,铺子不大,柜台后摆满了药罐和竹简,墙上挂着一幅《人体经脉图》,用的竟是六国旧字中的“燕书”。心里一动,老者却像是没看见似的,指着角落里的一张竹床:“今晚你就睡这儿吧。明早跟着我分拣药材,也算有个落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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