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长成少年时,青阳镇的桃花已经能映红半条街。
他不像砚秋爷爷那样痴迷酿酒,也不像苏念禾奶奶那样精通阵法,却有双能辨万物气息的眼。哪家的桃花该浇水了,哪坛酒该启封了,甚至哪片云带着雨意,他扫一眼便知。苏念禾总说:“这孩子,是林爷爷和苏奶奶把灵气都给了他。”
这话不假。承安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桃树下的青石板上,闭着眼听风。风里有桃花的甜,有藤萝的清,有远处溪水的凉,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像有人用指尖轻轻挠他的心尖。
“承安哥哥,你又在偷懒!”隔壁的阿芷挎着竹篮跑进来,篮子里装着刚采的药草,是苏念禾让她送来的。阿芷是当年苏念禾收的那个徒弟,如今已是镇上小有名气的阵法师,眉眼间有苏沐雪的影子,笑起来却像极了盛开的藤萝花。
承安睁开眼,随手摘下片落在肩头的桃花瓣,往她篮子里一丢:“哪是偷懒?我在听林爷爷说,今年的双生酿该加些藤萝蜜。”
阿芷脸一红,嗔怪地拍掉他的手:“就你嘴甜。念禾奶奶说,这药草得用溪水洗,你陪我去?”
两人并肩往溪边走,青石板路上的桃花瓣被踩得沙沙响。阿芷说起刚画好的防御阵,承安就听着,偶尔插一句“在阵眼埋片桃叶试试”;承安说起酿酒坊新出的酒曲,阿芷就笑着说“等酿好了,先给林爷爷和苏奶奶留一壶”。
路过秦逸家的老宅子时,总能看到秦逸的曾孙坐在门口编竹篮,竹条在他手里翻飞,像在织一张看不见的网。“承安,阿芷,进来喝杯茶?”老人总是这样招呼,茶盏里飘着的,永远是桃花窨的香。
承安知道,这就是林爷爷和苏奶奶守着的人间——没有刀光剑影,只有竹篮编到一半的暖,茶盏里飘着的香,还有少年少女并肩走过的桃花路。
十七岁那年,中域传来消息,说断魂崖附近又有魔气异动,几个小家族遭了殃。镇上的长辈们慌了神,聚在秦逸家的老屋里商量,烟袋锅子敲得桌角当当响。
“要不……请联盟的人来看看?”有人提议,声音里带着怯。
承安站在门口,看着屋檐下挂着的干桃花,突然想起砚秋爷爷说的,林爷爷当年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握紧了剑。“不用。”他推开门,声音不大,却让满屋子的议论声都停了,“我去看看。”
阿芷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担忧:“你……你行吗?”
承安看向院里的桃树,藤萝正顺着枝干往上爬,紫花缠着粉花,像两只交握的手。“林爷爷和苏奶奶会帮我的。”他说,语气里有种超乎年龄的笃定。
出发前,苏念禾把那枚桃花玉佩系在他腰间:“这玉里有他们的灵力,能护着你。”砚秋打开一坛刚酿好的双生酿,倒了满满一壶:“累了就喝口,想想家里的桃花。”阿芷塞给他一张画好的清灵阵盘,指尖烫得像着了火:“这阵……能挡三刻钟的魔气。”
承安把这些都收好,像揣着整个青阳镇的暖。他没带剑,只背了个装着药草和阵盘的布包,沿着当年林默走过的路,往断魂崖去。
路上的风带着股熟悉的腥气,像阵法书里描述的魔气。承安却不怕,他能感觉到,腰间的玉佩在发烫,风里那股心尖的暖也越来越清晰,像林爷爷的玄黄炎裹着苏奶奶的清灵阵,在他周身织了层看不见的护罩。
断魂崖边的魔气比想象中更浓,灰黑色的雾裹着尖啸,像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魂魄。承安按照阿芷教的法子,将清灵阵盘往地上一按,淡蓝色的光幕瞬间展开,却在魔气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林爷爷,苏奶奶……”他咬着牙,指尖渗出鲜血,往阵盘里输灵力。就在光幕快要碎裂的瞬间,腰间的玉佩突然爆发出金绿色的光,与淡蓝色的清灵阵融在一起,像当年林默与苏沐雪并肩作战时那样,坚不可摧。
更奇的是,崖边那些不知名的野花突然疯长起来,粉的、紫的,缠着藤蔓往上爬,将魔气一点点逼退,像无数只手在帮他推挡。承安看着那些花影,突然明白——这不是花,是林爷爷和苏奶奶留在这的念,是他们从未放下的守护。
当魔气散尽时,天边正好泛起鱼肚白。承安瘫坐在崖边,看着朝阳把花影染成金红色,突然想笑,又想流泪。他从布包里掏出那壶双生酿,倒在崖边的石缝里,像在跟两位故人碰杯。
“你们看,我做到了。”
风拂过崖顶,带着桃花和藤萝的香,像谁在他耳边说“好样的”。
回到青阳镇时,全镇的人都在镇口等他。阿芷扑过来,眼泪掉在他胸前的玉佩上,烫得像团火。苏念禾和砚秋站在人群里,眼里的光比朝阳还亮。承安突然觉得,腰间的玉佩沉了些,像装着整个春天的暖。
那年秋天,承安和阿芷成了亲。婚礼比当年砚秋和苏念禾的更热闹,镇民们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有秦逸家的竹篮,有书铺的新诗集,还有孩子们采来的野菊,堆在桃树下,像座小小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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