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细雨裹着草木清气,把青阳镇洗得发亮。暖脉树的冠顶已铺成浓绿的云,跟脉苗的新魂蹿到近四尺高,八片叶在雨雾里舒展如翡翠,叶背的暖痕浸了暖浆,红得像凝了血的玉。老妪的孙子蹲在苗旁,指尖沾着西陲的沙枣酒,往叶上的暖痕轻抹——酒液触到红痕的刹那,竟“滋”地冒起白烟,暖痕像活了般蠕动,在叶背画出道玄奥的纹路,像条蜷缩的红龙。
“阿恒叔,这不是普通的暖痕!”三十岁的汉子猛地抬头,眼里映着纹路的光,粗布衫上还沾着荒原的沙,“在西陲古卷里见过类似的图,说是‘灵脉引’,能引天地间的玄气入体!”他往根须处倒了半碗沙枣酒,酒液渗进土里,缠根突然发出淡金色的光,在泥下织出张与叶背纹路呼应的网,网眼间浮动着细碎的光点,像撒了把星子。小孙子扒着汉子的胳膊,鼻尖蹭到酒气,打了个喷嚏,喷出的白气撞上光点,竟被弹开半尺,“爷爷!这光会推人!”
阿恒望着那片在雨里发亮的根须,突然想起脉星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暖脉藏着玄,等归人来,自会显……”那时只当是老人糊涂话,此刻看着汉子从行囊里掏出块龟甲,甲上的裂纹竟与叶背纹路分毫不差,才惊觉那些年埋在土里的红土、冰碴、贝壳,早被缠根炼化成了孕灵的料,暖浆里的甜,原是玄气凝的蜜,暖痕上的红,竟是灵脉醒的血。
传牌石座的“甜”字沙枣木牌被灵脉光映得透亮,牌面的酒痕里浮出细小的光粒,顺着木纹往“甜”字笔画里钻,竟在“甘”字中间凝成个旋转的气旋,像颗微型的星辰。儿子往气旋里滴了滴东海的海盐,盐粒遇着气旋立刻化作银线,缠成个小小的茧,“山民的古籍上说,这叫‘玄茧’,能把归心炼化成灵种,种进岁脉里,新岁的玄气就会顺着脉往远途走,像给修炼的人搭了座桥。”他往茧旁埋了块极北的冰纹石,石面立刻映出西陲荒原的影像——老妪的孙子在暖脉桩前打坐,周身环绕着与跟脉苗同源的红光,“原来他早就在荒原引过灵,难怪能认出灵脉引!”
雨突然大了些,玄茧里的银线猛地绷紧,像在跟影像里的红光呼应。阿恒想起船长的儿子曾说,归舟的桅杆总在夜里发光,原来那些年撒在浪里的松针、系在帆上的红绳,早把东海的玄气引回了家,所谓远途,竟是灵脉铺的路,所谓归心,原是玄途等的人。
打谷场的草棚下,阿安女儿正用木勺舀暖浆往孩子们手心倒。三十九岁的她指尖沾着红土浆,在每个孩子手心里画下简化的灵脉引,“这叫‘启灵纹’,”她往纹上撒合心果粉,粉粒落在纹里立刻发光,“玄气不认生,只要心里装着暖,它就愿意跟你走。”最小的极北娃手心里的纹路突然亮起,惊得他把暖浆碗都摔了,浆水溅在草棚柱上,柱身竟冒出串绿芽,芽叶背的暖痕与跟脉苗如出一辙,“他是瞎眼爷爷徒弟的孩子!难怪能引动极北的灵!”阿安女儿望着那串芽,眼里泛起泪光——原来各地的血脉早被灵脉串在了一块儿,像暖浆里的蜜,你中有我,甜得不分彼此。
极北的驯鹿队在谷雨这天赶到,瞎眼爷爷的徒弟拄着根冰纹木杖,杖头的水晶球里封着团白光,“师父圆寂前说,等青阳镇的灵脉醒了,就把这‘玄光’送来,”他把水晶球往跟脉苗旁一放,光球立刻化作白鸟,绕着新魂飞了三圈,最后钻进叶背的灵脉引里,“这是极北的玄气凝的魂,跟西陲的红、东海的银、南疆的褐、青阳镇的金,凑齐了五行灵基。”他摘下蒙眼的布,眼窝虽空,却能准确摸到灵脉最强的根须,“玄气是活的,它认牵挂,我虽看不见,却能听见它在喊‘一家人’。”
白鸟钻进灵脉引的刹那,跟脉苗突然剧烈晃动,八片叶同时展开,叶背的灵脉引连成个完整的圆,圆里浮出五个光点,金、红、银、褐、白,像五颗颜色不同的心脏在跳。阿恒望着那圆,突然想起脉星总在暖脉树下摆五颗石子,说“这是咱的根”,原来那不是普通的石子,是五行灵基的种子,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在归人的呼唤里醒了。
傍晚的雨停了,夕阳把跟脉苗的灵脉光染成金红,玄茧里的银线已破茧成蝶,绕着传牌飞了三圈,最后落在老妪的孙子肩头。汉子盘膝坐在新魂旁,手结与龟甲裂纹相同的印,周身的红光与跟脉苗的金光渐渐交融,“这叫‘脉通’,”他额上渗着汗,声音却透着兴奋,“我的灵基在荒原受了寒,得靠岁脉里的暖才能补全,就像孩子得吃娘的奶才能长。”小孙子学着他的样子结印,手心里的启灵纹虽弱,却真的引来了三两颗光粒,惊得他咯咯直笑,笑声震得跟脉苗的叶都在颤,叶间的光粒像被逗笑的星星,跳得更欢了。
阿恒坐在竹椅上,看儿子往灵脉网里埋各族的信物:西陲的沙枣核、东海的贝壳片、极北的冰融块、南疆的红土球,还有青阳镇的合心果核。每埋下一样,灵脉光就亮一分,最后竟在土里凝成块五色的玉,玉里清晰可见缠根缠成的“暖”字,“原来脉星当年刻在红陶片上的字,不是普通的记号,是给灵脉定的魂!”他摸着玉面的温度,竟与脉星手心的暖一般无二,那些年老人总说“玉在土里长,等暖够了就会出来”,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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