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陆海空军总司令部”(西花园)桐音馆。
今年的秋天是百年一遇的寒冷气候,当半死不活没有太多温度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棂,在猩红色的地毯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不仅不能驱散这间会议室里凝滞如铁的空气,反而衬托着这里显得更冷。
坐在会议室里的众人丝毫没有心思去欣赏,园内残荷和早凋梧桐所构成的美好秋景。
四十三岁的常瑞元端坐于长桌主位,一身笔挺的草黄色呢子中山装式军服熨烫得没有半分褶皱,肩章上的金星在光影里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身形精瘦,腰杆挺得笔直,岁月似乎只在他眼角刻下几道锐利的纹路,却未让他染上半分中年人的臃肿。
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会场,目光精悍如光,方才痛骂战败爱将时的怒火尚未完全褪去,余威仍让满座高级军官噤若寒蝉。
“刘经扶他们丢了阵地,丢了军心,最后连自己也丢给了常敬之。他们把党国的脸面我的脸面置于何地,娘希匹!”
常瑞元的奉化口音带着未消的怒意,虽已停止了破口大骂,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却仍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我让你们,总结这次中原战场的得失,而你们还在相互推诿扯皮,有没有把我这个校长放在眼里?”
会场瞬间鸦雀无声,只有墙上摆钟的滴答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反复回荡,格外刺耳。在座的将领们垂首敛目,有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裤的褶皱,有人悄悄用余光瞥向主位上的领袖,眼神里掺着敬畏与一丝了然。
他们太清楚这位校长的脾气——方才的怒火不过是情绪的宣泄,他并未真正打算深究刘经扶等人的战败之责。毕竟刘经扶等人都是校长的心腹啊。
沉默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坐在左侧首排的一位何应钦率先起身,腰杆绷得笔直:“蒋总司令息怒!刘经扶等人虽有过失,但也是力战不敌。眼下当务之急是重整防线,而非纠结过往。卑职等必定全力辅佐总司令,挽回颓势!”
这番话瞬间打破沉默的氛围,紧接着,几位将领纷纷起身附和,言语间满是对常瑞元的拥戴与效忠。
“总司令英明,我等誓死追随!”“定不负校长所托,整顿军纪,再图反攻!”此起彼伏的表态声里,众人脸上的敬畏愈发真切——不知道是装出来的敷衍,还是长久以来对这位领袖的信服与依赖。
常瑞元微微颔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缓缓从这些将领脸上扫过。他知道,这些人是懂事的,也是可用的。高级军官们已经敲打完毕,接下来,该轮到那些属于他的眼睛和耳朵了。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长桌末端的一个身影上——戴雨农。这位情报机构的负责人穿着一身中山装,面容清癯,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与周围身着戎装的将领格格不入。
但在座之人谁也不敢小觑他,毕竟他手里握着南京国民政府最锋利的情报之刃,更是常瑞元最信任的心腹,毕竟最近CC系的势力扩张太快了。
“戴科长!”常瑞元的声音陡然转沉,打破了方才稍缓的气氛,“你们直属情报组,最近是拿着党国的经费在睡大觉吗?”
戴雨农闻言,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起身低首:“学生惶恐,是我办事不力。请校长责罚!”
“常敬之在甘肃出兵,你们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常瑞元的手指重重敲了一下桌面,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问,“我让你们拿着丰厚的经费盯着冯玉祥、阎锡山、常敬之。前线的密码破译、电台侦听,哪一样不是交给你全权负责?结果呢?甘肃的军队都出了陕西境内,直插灵宝之后,你才上报此事!依我看,刘经扶他们的战败你要负很大的责任!”
戴雨农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红润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知道这口黑锅他躲不过去,可其中的难处,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校长,卑职有罪。只是常敬之、阎锡山等人的情报防线,实在比我们预想的要坚固得多。”
眼看他的校长没有继续发作,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继续说道:“冯玉祥的西北军,情报机构虽说有些规模,但骨子里还是旧军阀那一套,行事比较张扬,漏洞不少,我们的人渗透进去还算顺利,他们的动向基本能掌握七八成。”
说到这里,他看着常瑞元略带鼓励的眼神,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太原那边,据学生的部下查证,阎锡山已经搞了三套情报系统并行。太原绥靖公署参谋处第二科管军事侦察,山西省政府警务处的‘特务股’盯着地方舆情,还有太原无线电管理处底下的‘电政侦察室’,专门负责截听电台信号。这三套系统虽说规模和独立性比不上咱们南京,但各司其职,相互牵制,又深得阎锡山的信任,我的人可以渗透进去外围,至于核心就进不去了。”
常瑞元的眉头皱得更紧,手杖敲击地面的频率也快了几分:“戴科长,你们没办法?党国养着你们这么多人,不是让你们找借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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