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互忌惮,话不投机半句多。草草结束了会面。
郝永德并没有把这位县长放在心里,但这一切在上级的逼迫下,马仲援是真的急了。
几天过去之后,郝永德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曾彦士又给县府发了信催问,马仲援忍无可忍,5月31日一早,传了县公安局长鲁绮,让他带两百名骑警,立刻赶赴马家哨口,务必让侨民停工解散。
鲁绮是行伍出身,做事干脆利落。骑警队浩浩荡荡出了城,马蹄踏在土路上,扬起一路尘土,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马家哨口。田埂上,侨民们还在挖沟,郝永德的家丁在旁监工,孙永清和几个乡亲正跟家丁争执,脸色涨得通红。
“都住手!”鲁绮勒住马,声音洪亮,骑警们齐刷刷翻身下马,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戳,顿时起了一片整齐的声响。
家丁和侨民都被吓了一跳,停下手里的活看向这边。鲁绮走到侨民面前,身后跟着两个会说朝鲜话的翻译,把省府的指令和县政府的要求说了一遍:“你们未经中国官厅许可,擅入农村占田挖沟,违反了中朝公约。现在,限你们两天之内停工解散,全体返回长春城,不得再在此地逗留。”
侨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犹豫。都不肯离开,毕竟在这里忙活了大半年,啥也没有得到,如何甘心啊!
领头的侨民叫申永均,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他走到鲁绮面前,通过翻译问道:“长官,我们是跟郝永德订了契约的,他说这里的地是他的,让我们来种,如今让我们离开,我们的损失怎么办了?”
“郝永德那边,县府会处理。”鲁绮沉声道,“你们现在要做的,是立刻停工,两天之内离开这里。要是逾期不走,就按省府指令,强制遣返——到时候,你们不仅拿不到补偿,还会被关押审查。”
申永均和其他侨民低声商量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周围荷枪实弹的骑警,终于松了口——他们是来中国做工的,不是来惹麻烦的,要是真被关押审查,反而得不偿失。申永均让翻译写了份甘结,自己和另外几个侨民代表签了字、按了手印,递到鲁绮手里。
甘结上写着:“今蒙贵局长忠告劝导,始知被郝永德欺蒙,大众情愿停工,于二日内全体回长,决无迟延。倘至期如不走者,代表等甘愿领咎。恐口无凭,立此甘结是实。”
鲁绮收起甘结,又叮嘱了申永均几句,才带着骑警离开。孙永清和乡亲们看着骑警的背影,又看了看正在收拾工具的侨民,终于露出了半个多月来第一个笑容——他们的田,总算保住了。
可他们没料到,这场“保住田”的欢喜,只持续了不到一天。
日本驻长春领事田代重德当天就得了消息。他坐在领事馆的西洋沙发上,手里捏着电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日本早就想攫取万宝山的土地租借权,计划在伊通河两岸开十七条水渠,灌溉两万垧水田,再迁两三万朝鲜农民过来,借着“保护侨民”的名义设领事馆、警察署,把势力伸到长春腹地——郝永德转租土地给朝鲜侨民,本就是他暗中授意的,怎么可能让事情就这么结束?
田代重德立刻叫来了日警土屋波平和高桥,让他们带着两名警察,连夜赶赴万宝山。
贾家店的小客栈里,土屋波平把申永均叫到房间,手里的武士刀“唰”地抽出来,刀光映着申永均的脸,土屋的声音冷冰冰的:“你们签了甘结要走?谁让你们走的?这是日本的计划,你敢违抗?”
申永均吓得腿都软了,土屋波平又放缓了语气,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元递过去:“只要你接着挖沟,不仅郝永德的工钱给你,我们再给你加钱。要是敢走,或者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你知道后果。”
申永均看着银元,又看了看武士刀,最终做了最明智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鲁绮就接到了消息——申永均翻供了,说“受日本人命令,死也不撤”,侨民们又拿起铁锹挖沟了。鲁绮气得够呛,带人赶到马家哨口,把申永均带回县衙讯问。
申永均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说:“是日本人逼的……他们说,不听他们的,就的死”。
这边还没处理完,田代重德又出了新动作。接下来的几日他派便衣日警数人携枪去马家哨口,名义上“保护侨民”,实则督促他们继续挖沟。
鲁绮再带警察去交涉,日警中川义治竟拦在前面,双手叉腰,语气强硬:“侨民是受我们保护的,没有领事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让他们停工!”
鲁绮皱着眉:“这里是中国领土,你们无权干涉!”
“领土?”中川义治嗤笑一声,“侨民在这里受了欺负,我们就得保护——这是日本的责任!”说着,他身后的日警还把枪掏了出来,枪口隐隐对着中国警察。
两百名中国骑警和数十名日本警察,就这么对峙在田埂上。空气里满是火药味,风吹过土坝,扬起的尘土落在双方的帽檐上,谁都没动——鲁绮接到的命令是“劝止”,不能先动手;中川义治是来“挑事”的,也在等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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