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光线有些暗,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周大眼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左肩以下空荡荡的,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往日那双炯炯有神、透着机灵和悍勇的“大眼”,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洞无神地望着洞顶,听到动静,才缓缓转过来。
看到是李云龙和赵刚,他眼神波动了一下,挣扎着想用剩下的右手撑起来:“旅长……政委……”
“给老子躺好!”李云龙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他娘的,跟老子还来这套虚礼!”
赵刚也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大眼同志,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周大眼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谢政委关心……不咋疼了……张院长用了好药……”他说着,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瞟向自己空荡荡的左肩部位,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就是……唉……废了……成累赘了……”
洞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
李云龙拉过一个小木墩,坐在床边,眼睛盯着周大眼:“周大眼,你狗日的跟老子说这话?什么叫废了?什么叫累赘?啊?”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老子问你,在苍云岭,是谁抱着机枪给全团开路,身上钻了个眼子都不下火线?在一线天,是谁带着一个排硬是顶住了鬼子一个中队的反扑?
在韩家岭,又是谁他娘的不要命地打鬼子飞机,掩护了全营的弟兄?!这些功劳,难道因为你少了一条胳膊,就都抹掉了?!”
周大眼听着,眼眶渐渐红了,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赵刚接过话头,语气沉稳而恳切:“大眼同志,你的英勇,全旅的同志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失去这条胳膊,是为了战友,为了胜利,是光荣的!旅党委和李旅长都非常关心你。关于你伤愈后的安排,旅长特意交代了。”
他看了一眼李云龙,继续道:“一营营长的位置,暂时还给你留着!旅长的意思是,等你伤好了,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觉得自己还能行,还想留在作战部队,一营的兄弟们还认你这个老营长!旅部也相信,就算只有一条胳膊,你周大眼带出来的兵,照样是嗷嗷叫的虎狼之师!”
“如果你觉得……”赵刚顿了顿,“想去后勤或者别的岗位,比如去教导队当教官,把你的战斗经验传授给新兵,也都由你!无论你怎么选,旅里都会全力支持!但是,大眼同志,绝不能自己先泄了气!你的价值,绝不是一条胳膊就能衡量的!”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指着周大眼:“听见没?老子和政委不是来可怜你的!是来问你,还能不能干?要是怂了,认栽了,现在就吭声,老子立马给你换个清闲地方养老!要是还他娘的是条汉子,就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好好养伤!一营那帮小子还等着你呢!少了条胳膊咋了?当年咱们师里还有个独臂团长呢,不一样带兵打得鬼子哭爹喊娘?你周大眼比他孬?”
这一番连激带劝,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周大眼的心上。他胸口剧烈起伏着,那只独眼里猛地迸发出久违的光彩,泪水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他猛地用右手捶了一下床板,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
“旅长!政委!我……我周大眼不是孬种!我……我能干!只要旅里还信得过我,一营的弟兄们不嫌弃我个残废,我……我伤好了就回去!保证……保证把一营带得比以前还嗷嗷叫!绝不给咱新一旅丢人!”
“好!这才像老子认识的周大眼!”李云龙重重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才对嘛!给老子安心养着,缺啥少啥跟张院长说,跟旅部说!老子等着你归队!”
赵刚也欣慰地点点头:“好同志!我们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正在这时,布帘被掀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戴着口罩的年轻卫生员端着换药的盘子走了进来,看到李云龙和赵刚,连忙立正:“旅长!政委!”
李云龙一看,乐了:“嘿!是你小子啊,赵卫生员!给老子包扎过腿!”
赵卫生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旅长您还记得我啊。我现在跟着张院长学习。”
“记得!咋不记得!”李云龙打量着他,“怎么样?跟着张院长学了这么久,手艺见长没有?现在能独立动刀子了吗?”
赵卫生员放下盘子,恭敬地回答:“报告旅长!简单的清创缝合、取子弹片这些都没问题了。张院长也让我在旁边观摩和学习了一些大手术。普通的手术,现在……现在也能在张院长指导下做一些了。”他说着,眼神中既有自信也有一丝对专业的敬畏。
“好!好啊!”李云龙很是满意,“就得这样!咱们部队缺医少药,更缺你们这样能拿手术刀的人!光一个张院长忙不过来!你给老子好好学,往精了学!以后也能独当一面!
不但你要学,还要多带徒弟,让咱们旅有更多的医生,更多的护士!到时候每个团都能有自己的手术队,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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