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熊回到王府,那股莫名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那林边少年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骤见贵人的贫家子。她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直觉在过去的无数博弈与危机中救过她多次。
她没有再对徐骁提起,而是径直去了一个地方——听潮亭。
并非父亲书房外的那处水榭,而是北凉王府真正的禁地,藏着天下武学秘籍、汇聚了无数奇人异士的湖心阁楼。
守阁的是那位缺了门牙、总是笑眯眯的老者,魏叔阳。
“二郡主。”魏叔阳躬身行礼。
“魏爷爷,我想查一个人。”徐渭熊开门见山,“边境那个村子,林边独居的少年,李长青。所有关于他的记录,哪怕再琐碎,我都要。”
魏叔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郡主稍候。”
他转身步入阁内那浩瀚如烟的卷宗库中。听潮亭不仅收罗武功秘籍,北凉境内稍有异常的人或事,都会留有案底。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魏叔阳捧着一份薄薄的、几乎空白的卷宗走了出来。
“郡主,都在这里了。”魏叔阳将卷宗递上,“父母是七年前逃难来的农户,老实本分,五年前一场时疫,双双病故。留下这少年,靠着父母留下的微薄田产和偶尔上山采药过活。性子孤僻,少与人来往。体弱,村里郎中诊断是先天不足,需常服药调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卷宗干净得像是被人特意擦拭过。
徐渭熊纤细的手指划过那寥寥几行字,眉头越蹙越紧。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合常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在这北凉边境挣扎求生五年,竟连一点与人争执、或是接受过邻里接济的记录都没有?仿佛他这五年,就只是安静地待在林边那破屋里,与世隔绝。
“他采的药,都卖去了哪里?买的粮食,又从何而来?”徐渭熊追问。
魏叔阳摇了摇头:“记录模糊。药似乎是卖给了一个偶尔路过的小行商,粮食则是用卖药的钱在村里集市购置,数额很小,仅够糊口。”
“那个小行商,查得到吗?”
“年代久远,且并非固定商贩,无从查起。”
线索再次中断。一切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一种精心修饰过的平庸。
徐渭熊合上卷宗,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魏爷爷,您见识广博。可曾听说过,有何种功法或异术,能让人将自身气机完美隐匿,连天象境高手近距离探查,都如同凡人?”
魏叔阳闻言,神色凝重起来,他捋了捋胡须,沉吟道:“江湖奇功异法无数,擅长隐匿气息的并非没有。但要说完美无缺,连天象境都丝毫无法察觉……老朽所知,唯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修为远超天象,已达陆地神仙之境,返璞归真,气息内敛如深渊,不动时与天地浑然一体。”
“其二,便是身怀某种上古流传的敛息秘宝,或修炼了早已失传的诡异秘法,能扭曲自身气机,欺天瞒地。”
他顿了顿,看向徐渭熊:“郡主是怀疑……那少年?”
徐渭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窗外浩渺的湖面,轻声道:“只是觉得,太过巧合,也太过干净了。”
一个疑似陆地神仙,或者身怀失传秘宝的存在,会是一个边境村庄里父母双亡、体弱多病的孤苦少年吗?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显得荒诞不经。
但徐渭熊心中的那根刺,却扎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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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听说了他二姐去听潮亭查人的消息,顿时来了兴致。他屁颠屁颠地找到徐渭熊,嬉皮笑脸地问:“二姐,听说你去查那个小村子里的病秧子了?怎么,觉得那剑气是他发的?不能够吧!一个病痨鬼,能有那本事?那我岂不是能一拳打爆王仙芝了?”
徐渭熊懒得理他的插科打诨,只是淡淡道:“多事。”
徐凤年却不依不饶,凑近了低声道:“二姐,你要是真觉得那小子有问题,简单啊!我让禄球儿带几个人,半夜摸进去,把他捆了,严刑拷打,保准他连几岁尿裤子都招出来!”
“胡闹!”徐渭熊瞪了他一眼,“无凭无据,岂能动用私刑?若他真是寻常百姓,你待如何?若他真是那位高人,你此举与找死何异?”
徐凤年缩了缩脖子,讪讪道:“我这不是替你分忧嘛……”
“管好你自己就行。”徐渭熊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她知道徐凤年看似胡闹,实则心思剔透,他此举未必不是一种试探。但她此刻心绪纷乱,不愿多言。
徐凤年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晃晃悠悠地走了,只是转身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惫懒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二姐如此郑重其事,那小子……恐怕还真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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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深处的另一座院落。
人屠徐骁听着暗探的回报,内容与徐渭熊所查大同小异。他挥了挥手,让暗探退下,独自坐在昏暗的书房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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