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满了咸阳的天空。
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血腥肃杀的朝会,仿佛一场遥远的梦。麒麟殿内的狼藉与恐惧,都被这沉沉的夜幕与昆仑别院的静谧所吞噬。
书房内,灯火通明。
江昊一袭玄色常服,独自立于那巨大的【山河社稷盘】前,并未去看那代表着千军万马的光点,只是静静凝视着版图中央,那被命名为“神州”的浩瀚疆域。
今日,他以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砸碎了秦因之旧制,将自己的意志,化为了这个新生神朝的律法与规矩。
三公九卿,已成历史尘埃。
内阁与军机处,这双代表着文治武功的铁拳,已然握在了他的手中。
然而,一座宏伟宫殿的落成,需要的不仅仅是霸道的意志和无双的图纸,更需要无数根坚实可靠的梁柱去支撑。
“陛下。”
书房外,传来张良略带疲惫却依旧清朗的声音。
“进来。”江昊头也未回,淡淡道。
张良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那件崭新的、代表着内阁首辅身份的紫金官袍。他面容俊雅,气质一如既往地从容,但眉宇间,却锁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躬身行礼,没有半句客套的恭维,直入主题:
“陛下,今日朝堂之上,陛下以雷霆手段,破旧立新,臣,万分敬佩。然,新制虽立,根基却虚。”
江昊转过身,在主位上坐下,亲自为张良斟了一杯热茶,示意他继续。
这小小的举动,让张良心中的一丝惶恐悄然散去。眼前的男人,在朝堂上是言出法随、生杀予夺的神皇,在此处,却依旧是那个能与他彻夜推演天下大势的知己。
“内阁六部,看似分工明确,实则对各部主官的专业能力,要求高到了极致。”张良接过茶杯,面色凝重地说道。
“吏、礼、兵、刑、工五部,臣在陛下的影卫与天机阁的卷宗里,尚能寻觅到几位备选之人,或可堪一用。这些人虽非经天纬地之才,但胜在忠诚可靠,足以在新制初期,充当陛下最得力的臂膀。”
“唯独……”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沉重,仿佛那两个字有千钧之重。
“唯独这【户部】。”
“户部,掌天下钱粮赋税,清丈田亩,统筹漕运,更要负责推行陛下构想中的新币……它就是神朝的钱袋子,是所有雄图霸业的根基!”
“此部尚书,需是精通算学、深谙律法、洞悉人心、更要有统筹天下后勤之能的顶级奇才!他不必能征善战,不必舌灿莲花,但他必须让帝国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枚铜钱,都花在刀刃上!”
张良起身,对着江昊行了一个大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恳切与无奈。
“臣斗胆,遍思满朝文武,乃至天下名士,竟寻不到一人能担此重任!那些旧臣,只会引经据典,夸夸其谈,让他们管一个县的钱粮都捉襟见肘,何况是整个神州!”
“若户部无人,钱粮之政不明,则陛下所有的新政,都将是空中楼阁,寸步难行!”
“恳请陛下,为这新生的神朝,寻一位‘萧何’!”
“萧何”二字,本是张良随口打的比方,意指汉初那位安邦定国的贤相。
然而,当这两个字落下时,江昊端着茶杯的手,却在空中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瞬间生灭、重组。
张良并未察觉到这丝异样,他以为江昊是在为人才的匮乏而烦恼,便继续说道:“其实,臣心中,倒有一个人选。”
“哦?”江昊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
张良沉吟片刻,像是在回忆一位故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与激赏。
“臣早年游历天下,曾于沛县结识一位挚友。其人并无惊世骇俗的言论,也无睥睨天下的武功,终日与县中胥吏、游侠为伍,看似平平无奇。”
“但臣与他深谈数日,却骇然发现,其胸中所学,包罗万象。于律法条文,他能信手拈来,倒背如流;于钱粮算学,他只需看一眼账目,便能知其症结所在;于安抚百姓、调派徭役,更是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那人的才华,不在于开疆拓土,而在于守城安民。他就像一块最坚实的基石,看似不起眼,却能承载万丈高楼。”
张d良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推崇。
“臣闻沛县有一人,名何,字不详。其才,可比商君、管仲。如今屈居一县主吏掾,实乃明珠蒙尘。陛下若欲安天下,此人必不可失!”
沛县。
萧何。
当这两个词从张良口中清晰地吐出时,江昊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横跨了千载时空的闪电,轰然炸响!
他想起来了。
一切都对上了。
不仅仅是历史。
更是之前,吕媭在汇报军务时,曾随口提过,她们吕氏一族,便是来自沛县。
更是天机阁送来的、那份关于天下异动的情报中,被特意标注出的一个名字——刘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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