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丞相行营设在沔阳城西,此处原是曹操当年修建的粮仓。诸葛亮抵达时,征西大将军司马魏延、镇军将军杨仪正在校场清点由丞相诸葛亮新改进的连弩。
丞相!参军马秉踉跄奔来,关将军...安国将军他...
关兴的营帐里弥漫着药酒混杂的气味。自从五年前张苞在落瑛涧坠崖,这个曾经在凤鸣山阵斩魏将董禧的猛将就终日抱着酒坛。军医李虔跪地禀报时,帐外正在操练的士卒都听见了:将军肝脉已绝,昨夜呕血三升...
诸葛亮推开姜维的搀扶,走到榻前。关兴凹陷的眼窝里还凝着最后一口气,看见丞相,他挣扎着想摸枕下的青龙偃月刀,却只扯断了刀柄上褪色的红穗。
“酒…绍先…该你…巡营了…”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当白布覆盖住那张酷似关羽的面庞时,诸葛亮突然抓起案上半坛烈酒,仰头痛饮。酒浆顺着花白的胡须流淌,在紫绶朝服上洇开深色痕迹。
先失云长,再折翼德,今又丧安国...他对着空酒坛喃喃,莫非真要绝我汉室...
洛阳嘉福殿的铜漏滴到酉时,曹睿正与散骑常侍何曾讨论新宫苑的图样。当骁骑将军秦朗不及通传,手持军报疾步而入时,曹睿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
“陛下,陇西六百里加急——诸葛亮起兵三十万,出斜谷,兵锋直指郿城!”
曹睿猛地推开案上图样,金丝楠木的镇纸滚落在地。“当真?!”他一把夺过军报,目光急速扫过,脸色渐渐发白。他环顾殿中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看向侍中刘晔:“刘卿,依你之见……”
刘晔肃然道:“陛下,诸葛亮蓄势五载,此番必是倾国而来。其志非在陇西,恐欲效仿其首次北伐旧策,声东击西。司马懿虽在郿城严阵以待,然蜀军势大,朝廷须有明确方略。”
曹睿面色凝重,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司空陈群身上。“陈司空,西陲之事,关乎社稷,朕心难安。司马懿前番‘坚壁清野’之策,虽退敌却耗时良久,今番该当如何?”
陈群持笏出列,语气沉稳:“陛下,前番之策,虽未全功,然已挫亮锋芒,保境安民。今诸葛亮倾国远来,利在速战。我军但须敕令司马懿,深沟高垒,据险不出,以挫其锐。待彼粮尽,自必退兵,此乃万全之策。”
“善!”曹睿当即决断,“拟诏:敕令都督雍凉诸军事司马懿,依险固守,加强戒备,慎勿浪战。再以六百里加急,询其破敌详策及所需将佐,一应所需,朝廷尽数调拨!”
三日后,诏书抵达郿城。司马懿跪接诏书后,对身旁的司马师道:“陛下此诏,正合我意。”即刻伏案疾书。他在回奏中详细陈述了“依险据守、断其粮道、 待其自退”的方略,更在末尾写道:“……臣举荐故征西将军夏侯渊之子夏侯霸、夏侯威为左右先锋,夏侯惠、夏侯和为行军司马。此四人忠勇可嘉,常怀为父雪耻之志,若使之临阵,必能激励三军,效死破敌……”
当司马懿的奏疏被朗读至举荐夏侯四子时,曹睿的眉头微微蹙起:“夏侯楙前车之鉴未远,司马懿此举……”
侍坐的陈群立刻领会了皇帝的疑虑,从容奏对:“陛下,夏侯霸等人勇略远胜夏侯楙,此乃司马懿知人善任。其意在向朝野表明,宗室旧勋之后,皆愿为陛下效死力。此公私两全之策,正可见其老成谋国之心。”
曹睿沉吟片刻,终于颔首,对黄门令道:“准奏。着夏侯霸等四人即刻赴军前效力,一切听凭司马懿调遣。再传朕口谕:西陲之事,全权委于司马公,望公不负朕托。”
汉中城西的送葬队伍绵延三里。当关兴的灵柩落入墓穴时,诸葛亮将酒坛碎片撒入黄土。
取纸笔来。
他在坟前写下汉忠义侯关兴之墓,忽然转头问姜维:伯约,若我此番不归,你可愿继续北伐?
姜维尚未回答,北方便传来沉闷的雷声。阴云笼罩了定军山,诸葛亮想起二十年前,先帝就是在此处望着同样的天空说:孔明,你看这汉家江山...
他解下佩剑递给姜维:出发前,先去趟马超墓。
暮色中,白发丞相翻身上马,赤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破碎的汉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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