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腾,江河垂着眼帘,仿佛完全没听见卫少刚才那番极具暗示性的话语。他慢条斯理地啜饮着杯中微烫的粗茶,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像八柳树村外那条不起眼的小河沟。
“卫少,”江河的声音不高,带着点乡干部特有的、刻意放缓的腔调,每个字都像是称量过,“您怕是真找错庙门了。我江河,一个巴掌大的乡长,搁在县里,那是芝麻绿豆都算不上的小官儿。上头有县长、副县长,就在这个院里也还有乡党委书记,他们一句话,我这顶帽子说摘就摘了。
往下看,八柳树三万多张嘴要吃饭,要活路。您是没见着上次,老百姓心里不痛快了,乌泱泱能把县政府大门堵个水泄不通……我这小身板,哪头都扛不起,更当不起卫少您这份天大的‘信任’啊。” 他刻意加重了“信任”二字,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又迅速归于平静,仿佛只是茶水烫了嘴。
卫少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手指在廉价的木茶几上轻轻敲击:“丁县长?你说丁秋红那个娘们儿?哼,她蹦跶不了几天了!县里的天,马上就要变!” 他眼神灼灼地盯着江河,声音压低,充满了蛊惑,“所以,我才直接来找你,江乡长。牛角山那块地,就是块蒙尘的金疙瘩!只要你点头,帮我拿下开发权,好处……少不了你的!”
他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是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许诺:
“想想看,你窝在这穷乡僻壤有什么意思?论资历,论能力,哪点不比那些坐办公室的强?事成之后,调你进县城,进核心局办,当个实权局长,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牛角山的项目,油水厚着呢!你江乡长,就是咱们这个‘黄金三角’(指他自己、江河和背后势力)的奠基人!八柳树乡?它能给你的,我十倍、百倍给你!从此平步青云,光宗耀祖!这,不比守着这穷山沟,看那些泥腿子的脸色强百倍?”
江河没有立刻接话,他拿起茶壶,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茶汤注入杯中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抬眼,直视着卫少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嘲弄的笑意:
“卫少,您这饼画得,可真香啊,香得我都有点晕乎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有些玩味,“不过……我要是……不识抬举,死活不同意呢?您会不会……最后不明不白让我‘出了点意外’那样……找人来‘干’我?”
“所以,还得看你够不够聪明喽!”他竟然没有否认!
也就是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江河不禁骇然,面前坐着的这个衣冠楚楚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扎破了卫少刻意营造的“合作”氛围。卫少脸上的笃定瞬间凝固,他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没料到江河会如此直白地把这些不能见光的传闻摊到桌面上。他一时语塞,身体下意识地后仰了些,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江河脸上逡巡,试图分辨出对方这话到底是色厉内荏的恐惧,还是……一种冰冷的挑衅?他摸不准了。
就在这时,一直像影子般站在卫少身后、穿着套装、妆容妖冶的助理——“蛇精”柳眉倒竖,一步抢上前来。她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刻薄的狠毒,像指甲刮过玻璃:
“哟!江乡长,您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我们卫少是什么身份?跟您谈合作那是看得起您!您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江河鼻尖,“得罪了我们卫少,下场可不止是被‘干’那么简单!韩少、陆总?那都是他们自己不长眼!我们有的是办法,让某些碍眼又不识相的人……”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阴鸷,“‘物理性消失’,懂吗?消失得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这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令人作呕的寒意。更让江河心底发冷的是,卫少听完这番不是人话的恶毒宣言,非但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脸上反而浮现出一种混合着得意与残忍的快意。他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仿佛“蛇精”口中那可怕的“物理性消失”不是罪行,而是他值得炫耀的“丰功伟绩”。
江河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住了。滚烫的茶水似乎瞬间失去了温度。他感觉自己胸腔里翻腾的不是茶水,而是冰冷的怒火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眼前这一主一仆,衣冠楚楚,却散发着比牛角山最污浊的泥沼还要恶臭的气息。
这他妈是些什么玩意儿?!朗朗乾坤之下,怎么还能有如此肆无忌惮、视人命如草芥的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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