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把那截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黑色塑料“钢筋”塞进白大褂口袋深处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一次短促而清晰的震动。
他掏出来,屏幕顶端是一条经过双重加密、没有任何来电显示的信息,只有一行字:
「坐标已锁定,最后巢穴——老城区东片拆迁带。」
发信人署名:周正海。
他没回复,甚至没有多看一秒,拇指滑动,信息界面消失。他只是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夕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向地平线,将最后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光线斜斜地铺洒在远处那片断壁残垣之上。破碎的砖墙、裸露的钢筋、散落的瓦砾,都被镀上了一层稀薄的、哀戚的铜粉色。林夏还在新大楼工地那边,焦急地等待着排爆组的最终评估报告和警方的正式结论。他不能,也不会让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他转身,脚步沉稳地走向工地外的临时停车区。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每一步都踏得坚实。
岑晚秋的车,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划出的临时车位里。她坐在驾驶座上,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安静地注视着废墟的方向。身上那件墨绿色的旗袍领口,那枚古朴的银簪依旧别在那里,在暮色中闪着幽微的光。看见他从工地围墙的阴影中走来,她没有任何询问,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旗袍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拂动。
“你不用来。”他走到车旁,声音平静。
“我知道。”她同样平静地回应,拉开车门,“但我来了。”
无需多言。两人上车,他坐进副驾驶,将车窗摇下一半。傍晚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卷动着干燥的尘土气息和旧建筑拆除后残留的、特有的水泥石灰味。车内一片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车子启动,沿着环城快速路向东行驶,穿过三个路口,最终拐进一条早已废弃、被市政用蓝色铁皮半封死的狭窄岔道。
前方立着醒目的“前方施工,禁止通行”警示牌,但旁边的铁皮围挡早已被人为地撬开、推倒,歪斜地躺在杂草丛中,敞开一个不规则的入口。他们将车停在隐蔽处,下车,步行进入这片被城市遗忘的废墟腹地。
死寂。
巨大的、令人不安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区域。只有风,不知疲倦地穿过一栋栋门窗洞空、墙体开裂的废弃楼宇,发出忽高忽低、如同呜咽般的呼啸声。夕阳的余晖在这里变得支离破碎,光影在断墙和碎砖间跳跃、扭曲。
齐砚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荒凉,最终定格在远处一栋半塌的、约六层高的楼宇顶端。在那里,一片破碎的水泥板边缘,一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反光,如同毒蛇的眼睛,在暮色中一闪即逝。
三十米外,一处相对完整的水泥浇筑的旧地基墩子后面,周正海的身影显现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手中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那根黑檀木手杖随意地靠在腿边。听到身后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抬手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深邃而疲惫的眼睛。
“上面有人。”周正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指了指那栋六层废楼的楼顶,“狙击镜片反光,很专业,懂得利用夕阳光线掩护。具体位置,在楼顶东南角,那个废弃的钢筋混凝土水箱支架后面。视野覆盖了我们所在的这片开阔地带。”
齐砚舟点了点头,走到周正海身边,眯起眼睛,迎着刺目的夕阳余晖,望向那个死亡潜伏的角落。光线太强,视野里一片金红与眩晕。
他没有强看,而是直接闭上了眼睛。
预演,启动。
三秒内,脑海中的画面无视强光干扰,清晰地构建:从那个狙击点延伸出的、冰冷的弹道轨迹。子弹穿过略带尘霾的空气,旋转着,划破暮色,计算着风速带来的细微偏移,最终落点……正是他们此刻站立的水泥墩附近!预演进一步解析环境变量——那道恰好穿过狙击镜与目标之间的、异常强烈的夕阳光柱,将在接下来的几秒内,因为太阳角度的微小变化,给狙击手造成大约0.8秒的短暂视觉盲区或干扰。而这个盲区,刚好能覆盖他们此刻所在的这个位置!
他猛地睁开眼,没有任何解释,一把抓住了身旁岑晚秋的手腕!
“跟我动!”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如同捕食的猎豹般侧身、下压、发力!不是向后跑,而是向着斜前方一道半人高的断墙缺口处,贴着地面翻滚而去!动作迅猛却异常流畅,几乎擦着粗糙的地面和尖锐的碎石滑入了那道狭窄的掩体之后。
岑晚秋的反应同样快到极致!她没有丝毫犹豫或惊叫,身体本能地跟随他的牵引和力道,几乎与他同步完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侧滚翻,紧跟着他跌进了断墙后的阴影里。
“噗!”
一声沉闷的、不同于寻常枪响的闷响,几乎在他们身体撞入掩体尘埃落地的同时,从外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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