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泰元年的广陵王宫,春寒料峭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
暮色四合,宫灯初上,徐天独自站在承晖堂外的汉白玉栏杆前,远眺北方。
来自汴梁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在他手中攥得死紧,朱友贞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大王,夜寒露重。”一件织锦披风轻轻落在肩头,伴随着温柔的女声。
徐天没有回头,只是反手握住了来人的柔荑。
朱清珞静静地站在他身侧,没有多问,只是陪伴。
“北边要动手了。”许久,徐天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朱友贞集结二十万大军,以段凝为先锋,不日即将南下。”
朱清珞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坚定地回握住丈夫:“大王准备如何应对?”
“这一战,避无可避。”徐天转身,凝视着妻子在暮色中依然清亮的眼眸,“非但要打,还要打得漂亮。这是我大吴立国之战,也是我与朱友贞的了断之战。”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孤要御驾亲征。”
朱清珞眼中掠过一丝忧色,却很快掩去,只轻声道:“大王是天下无双的英雄,自当纵横沙场。妾身和孩子们在宫中,等着大王凯旋。”
徐天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伸手轻抚妻子脸颊,声音不觉柔和下来:“清珞,自你嫁予孤,战事便未曾停歇。孤予你王妃尊位,予你瑶光殿,予你锦衣玉食,却未曾予你几日安稳。怀胎十月,孤多忙于政务;孩儿降生,孤亦未能时时相伴。如今立国伊始,本当多留在宫中,与你一同看着岳儿、曦儿长大...”
他话音渐低,目光中流露出罕见的愧疚:“此番出征,归期未定。将这偌大宫城,一双稚子,尽数抛予你一人...孤心中,实有亏欠。”
朱清珞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她握住徐天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颊边:“大王何出此言?夫妻本是一体,大王在前方为我和孩儿搏一个万世太平,妾身在后方为您守住家业,抚育子嗣,本是分内之事。何来亏欠?”
她语气柔韧坚定:“大王放心去。广陵有张相、高尚书,宫中有李肆,妾身并非孤立无援。我会打理好宫内事务,会养育好岳儿曦儿,会日日焚香祷告,盼大王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她微微前倾,在徐天耳边轻语:“待大王得胜归来时,再为妾身补上那封后大典,可好?那时,我吴国疆土稳固,大王声威震于四海,正是普天同庆之时。”
徐天心中激荡,将妻子紧紧拥入怀中:“好!待孤得胜归来,以汴梁宫阙之辉,映你封后之路。你和孩子,好好在家中等孤。”
二人相拥片刻,徐天忽然道:“去看看孩子们吧。”
瑶光殿偏殿内,徐承岳和徐昭曦已经熟睡。
徐天轻轻坐在榻边,凝视着一双儿女恬静的睡颜。
徐承虎头虎脑,即使在睡梦中仍攥着小拳头,仿佛握着什么宝贝;徐昭曦则玉雪可爱,长长的睫毛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浅浅阴影。
徐天伸手,极轻地抚过孩子们细软的发丝,目光中是鲜少外露的柔情。
“岳儿近日开始学说话了,第一声叫的是。”朱清珞轻声道,语气中满是为人母的骄傲,“曦儿虽安静,却格外聪慧,昨日竟自己翻过身来了。”
徐天心中既暖且酸。
他错过了孩子们太多的第一次,而这场大战之后,不知又将错过多少。
“待天下安定,孤定要多陪陪你们。”他许下承诺,不知是对妻子,还是对自己。
朱清珞只是温柔一笑,将头靠在他肩上。夫妻二人就这般静静坐着,守护着熟睡的儿女,直至夜深。
翌日清晨,紫宸殿钟鼓齐鸣,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凝重如铁。
徐天高踞御座,一身玄色龙纹朝服,面色冷峻,已将昨夜的温情尽数敛去。
“梁帝朱友贞,不识天命,不恤民力,兴无名之师,犯我疆界!”徐天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臣子耳中,带着金石般的冷硬,“此战,非为我大吴立国之战,更是孤与朱友贞之了断!昔日种种,今日当一并清算!”
他目光如电,扫过殿下文武:“故,孤意已决,御驾亲征!”
“大王三思!”话音未落,以几位老臣为首,呼啦啦跪倒一片,“大王乃一国之本,岂可轻涉险地?梁军虽众,我有长江天堑,精兵良将,李仁、周本皆当世名将,足可御敌!请大王坐镇中枢,运筹帷幄!”
徐天抬手止住劝谏,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众卿之意,孤皆知。然此役天下瞩目!孤若龟缩广陵,岂不令天下人笑我徐天无胆?令将士寒心?”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甲叶摩擦发出铿锵之音:“更何况,孤这把骨头许久未临战阵,再不动动,只怕真要生锈了。朱友贞既然想玩,孤便亲自去会会他,让他看看,谁才是这江淮真正的主人!”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 “张谏!”
“臣在!”张谏越众而出。 “孤离京期间,由你总领朝政,中枢事务皆由你与各部协商决断!遇不决者,八百里加急送呈军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