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石头那铁钳般的大手半拖半拽地拉着,林岳的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他几乎是被动地、机械地跟随着石头那沉稳而矫健的步伐,在那些如同肠道般曲折蜿蜒的黑暗巷道里穿行。
他的大脑,依旧被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恐怖画面所占据。那枚在黑暗中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刀片,那个南方男人戏谑而残忍的语调,以及最后,石头从天而降,那充满了原始暴力美学的一记“闷棍”,所有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混乱地旋转着,让他分不清现实与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当石头用一把钥匙,打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将他拉进去,并迅速从里面将门闩插上时,林岳才猛然惊醒。
他们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他们在岐山县城边缘,租下的、作为临时据点的城中村小院。
院子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用电线从屋里扯出来的十五瓦灯泡。灯光下,梁胖子正焦急地踱着步,他那肥胖的身躯,在地上投下一个不断晃动的、焦虑的影子。
当他看到石头和林岳进来,尤其是看到石头肩上还扛着一个如同麻袋般一动不动的人时,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比墙上的石灰还要白。
“我……我的老天爷……”梁胖子结结巴巴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石……石头,你……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石头没有回答他,只是大步走到院子中央,像是扔一袋垃圾一样,“扑通”一声,就将肩上扛着的那个人,扔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正是那个在巷道里追杀林岳的、瘦高的南派“听风者”。
此刻,他被粗糙的麻绳捆得像个粽子,手脚都被反剪在背后,打的是军队里最常用的那种死结。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大块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散发着机油味的破布。他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梁胖子快步跑了过来,他没有先去看林岳,而是围着地上这个不速之客,一圈一圈地转着,他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混杂着惊恐与懊恼的愁苦表情。
“我的天……我的天哪……我说石头,你……你把他给带回来干嘛!”
他压低了声音,但那尖锐的语调,却充满了崩溃的边缘感。
“咱们是来寻宝的,不是来绑票的啊!这……这不等于直接把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给生生搬到咱们自己家里来了吗?这可怎么办?杀……杀又肯定不能杀,那可是犯法的,是要吃枪子的!可……可放又不能放啊!这人一放出去,咱们这个窝点,不就等于直接告诉人家了吗?完蛋了,完蛋了!”
梁胖子急得抓耳挠腮,那样子,活像是热锅上的一只肥硕蚂蚁。
石头站在一旁,任由梁胖子抱怨。他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大前门”香烟,抖出一根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浑浊的烟雾。烟雾后面,他那张岩石般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直到梁胖子说完了,他才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地上那个昏迷的人,然后,用他那一贯简洁到令人发指的语言风格,冷冷地吐出了五个字:
“他看到小岳了。”
这五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梁胖子所有的焦躁。
他愣住了。他明白了石头那简单粗暴的逻辑背后,最直接、最根本的动机——保护同伴。
是啊,这个人,看到了林岳的脸,知道了林岳的存在。一旦放了他,就等于将林岳这个团队中最年轻、最核心的技术人员,彻底暴露在了南派这群心狠手辣的饿狼面前。到时候,等待林岳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追杀与报复。
梁胖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不再抱怨,只是那眉宇间的愁云,却变得更加浓重。这个烫手的山芋,该如何处理,依旧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而此时的林岳,也终于从极致的惊魂未定中,稍微缓过了一点神。他走到石头身边,看着地上那个曾经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敌人”。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观察一个真正的、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中人。
昏迷中的那人,脸上的鸭舌帽已经被石头扯掉了。那是一张很普通的、三十多岁的南方男人的脸,皮肤略黑,颧骨很高,嘴唇很薄,透着一股天生的刻薄与冷酷。即便是在昏迷中,他的眉头,也依旧是紧紧锁着的。
林岳看着他,心脏依旧在不受控制地狂跳。他转向石头,声音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着:“石头哥……谢谢你。可是……你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我被跟踪了,还正好出现在那里?”
这是一个巨大的疑问。按照计划,石头应该是留守在安全屋的“定海神针”,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外面的巷道里。
石头又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在夜色中明灭不定。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缓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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