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但风中已然悄悄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清爽。小星星的生命之树,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继续抽枝展叶,呈现出更加繁茂的姿态。他的成长,不再仅仅是知识的累积和技能的提升,更开始触及一些关于存在、关于生命本身的,更加幽微而深刻的命题。
变化悄然发生在一个平静的傍晚。霍星澜带小星星在小区花园里散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突然,小星星停下了脚步,蹲在路边的草丛旁,一动不动。霍星澜好奇地凑过去,发现儿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只死去的蜻蜓。那只蜻蜓的翅膀薄如轻纱,在夕阳下泛着一种僵硬的、不再流动的虹彩,细长的身体静静地伏在草叶上。
“爸爸,”小星星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小心翼翼的安静,“它为什么不飞了?”
霍星澜心里微微一动,他蹲下身,和儿子保持同样的高度,看着那只逝去的小生命,轻声回答:“它……它的生命结束了。”
“结束?”小星星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困惑,“结束是什么意思?是像我的小火车没电了一样吗?换电池也不能再动了吗?”
这个稚嫩的比喻让霍星澜感到一阵心疼,他斟酌着词句:“嗯……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它的‘电池’很特别,用完了,就再也没有了。它不会再飞,不会再吃东西,也不会再感觉到疼或者快乐了。”
小星星沉默了很久,伸出小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蜻蜓透明的翅膀,又飞快地缩回来,仿佛怕惊扰了它的安眠。他没有哭闹,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恐惧,只是那种专注的、带着思考的凝视,让霍星澜意识到,儿子正在尝试理解一个沉重而抽象的概念——死亡。
“那……它去哪里了?”小星星再次发问,目光从蜻蜓身上移开,望向天空,那里还有几只活的蜻蜓在欢快地飞舞。
“它的身体会慢慢回到泥土里,变成养分,让小花小草长得更好。”霍星澜指着旁边一簇蓬勃的野花,“你看,这些花儿这么漂亮,也许就有以前的小昆虫、小蝴蝶变成的养分在帮助它们呢。至于它……它曾经活着的那部分,那种会飞、会动的精神,也许就像……就像一阵风,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者变成了我们看不到的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
这个解释带着诗意的模糊,霍星澜知道这并非科学的答案,但他希望传递给儿子的,不是冰冷的生物学知识,而是一种对生命循环的敬畏和一种温柔的安慰。小星星似懂非懂,但他没有再追问。回家的路上,他变得异常安静,紧紧牵着爸爸的手,时不时抬头看看越来越深的蓝色天幕,那里,最早出现的几颗星星已经开始闪烁。这次与死亡初遇的经历,像一颗小小的、沉甸甸的种子,落入了他的心田,虽然尚未萌发,却已然改变了他看待世界的景深。
这次经历之后,小星星似乎对“活着”的事物投注了更多的关注。他不再只是追逐蝴蝶,而是会停下来,看它在花朵上停留,翅膀如何翕动;他观察蚂蚁搬家,能蹲上老半天,看它们如何协作,如何搬运比它们身体大得多的食物。霍母阳台上的那几盆花草,也成了他新的兴趣点。他每天都要去给它们“浇水”,其实就是用他的小喷壶给叶子喷点水雾,或者拿着小铲子煞有介事地给泥土松一松。
霍母看到了孙子的兴趣,便找来了几个空的小花盆和一些容易发芽的种子,比如牵牛花和太阳花。
“来,星星,奶奶教你种一个小生命。”霍母拉着他的小手,一起将黑乎乎的泥土装进小花盆里,然后用手指在土里按出一个小坑。“看,这是牵牛花的种子,它现在在睡觉,我们要把它放进这个‘小床’里,盖上‘泥土被子’,再给它喝点水,等太阳公公温暖地照它好多天,它睡醒了,就会伸出小懒腰,从土里钻出来啦!”
小星星学着奶奶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几颗比芝麻粒还小的种子放进坑里,再轻轻地覆上土,然后拿起他的小喷壶,像举行仪式一样,细细地喷洒着水珠。从那天起,照顾他的“宝宝花”成了他雷打不动的日常。他会每天早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跑去阳台,看看泥土有没有变化;会趴在花盆边,对着泥土小声说话:“快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当第一抹嫩绿终于破土而出时,他惊喜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他看着那柔弱的绿芽如何一天天舒展开子叶,如何长出藤蔓,如何向着阳光的方向缠绕生长。这个过程,缓慢而神奇,让他直观地感受到了生命孕育、破土、生长的力量,与之前看到的蜻蜓的静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生与死,开始在他小小的心灵里,形成了最初级的、感性的对照。
霍父的“工具课”也因此有了新的内涵。他们不再仅仅修理花架之类的小物件,霍父开始带着小星星进行一些更富有“生命力”的创造。他用刨子将一块粗糙的木料表面刨得光滑如镜,让小星星用手去感受从毛糙到温润的变化;他们一起用砂纸打磨一个木质的小鸟屋,霍父告诉孙子,打磨掉那些尖锐的毛刺,小鸟住进去才会舒服,不会受伤。当小鸟屋最终完成,被刷上清亮的桐油,挂在阳台外的树上时,小星星仰着头,充满期待地说:“希望有小鸟喜欢我们的房子,来这里生蛋,孵鸟宝宝。”工具在他手中,不再仅仅是拆解和修复的延伸,更成为了参与自然、创造美好、呵护生命的一种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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