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察司,外务堂。
相较于其他官署的明亮轩敞,这里终年弥漫着一股纸张霉变和陈年血腥混合的诡异气味——**潮湿的霉味钻入鼻腔,像腐烂的竹简在暗处悄然发酵;偶尔飘来的铁锈腥气,则如冷刃划过喉管,令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曹英踏入此地的瞬间,堂内所有正在埋首于卷宗的吏员,动作齐齐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寒气冻结。
他们抬起头,敬畏而恐惧地看着这个煞神。
他没有穿官袍,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衣,腰间的佩剑甚至没入鞘,只是随意地别在腰带上,**皮革与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如同猛兽低伏时脊骨轻响**。
他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最角落的一张桌案前。
桌案后,一个名叫吴安的九真郡吏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木椅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在死寂的大堂中回荡如针尖划瓷**。
此人是内察司安插在交州最重要的一颗钉子,以胆小怕事闻名,却因此活得最久。
曹英没有坐,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响声,**每一次敲击都像是钝锤砸进朽木,震动传至吴安指尖,令其掌心渗出冷汗,黏腻湿滑**。
“贾充的旧部,藏得最深,如今看似最干净的是谁?”曹英的声音嘶哑,不带一丝感情。
吴安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不敢抬头,牙齿打着颤,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九……九真太守,李崇。”
“说下去。”
“此人……此人曾是司马昭大将军幕府的记室,据说……据说曾参与过废立陛下的密议。”吴安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高贵乡公(曹髦)登基后,他便立刻上书请辞,自言体弱,不堪驱使,主动要求归隐南疆,至今已在九真郡的乡下……种了十年稻米。”
曹英指尖的叩击声停了。
他拿起案上一本厚厚的《司马党籍录》,那是内察司耗费无数心血编纂的罪证。
他没有翻开,只是用那本书册的硬角,**冰冷粗糙的麻纸边缘缓缓划过吴安的脸颊,留下一道微红的压痕,如同烙铁将落未落**。
“十年?”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极了雪地里饿狼的狞笑,“够腌透一颗贼心了。”
吴安浑身一软,彻底瘫在了椅子上,**尾椎撞上木板,发出一声闷响,裤裆处竟隐隐泛出尿渍的淡黄**。
当夜,三匹快马自雒阳南门绝尘而去。
没有圣旨,没有兵部文书,甚至没有在内察司留下任何出京记录。
曹英的第一次“鹰扬”,便是在皇帝的默许与朝堂的无知中,化作了一道刺向南疆的黑色闪电。
七日后,交州边境的一处监察驿站。
内察司宣谕使孙元正皱眉核对着驿报。
他是个典型的文官,生性正直,最是看不惯那些以权谋私、草菅人命的酷吏。
当他拆开一封由九真郡线人加急送来的密件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密件里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张粗麻纸绘制的草图和几句简短的描述。
图上,一座宅邸被烈火焚烧殆尽,化为焦土——**炭化的梁柱如枯骨般支棱着,灰烬随风卷起,带着焦糊的油脂味扑面而来**。
描述中写道:九真太守李崇合家十三口,一夜尽殁,无一活口,唯余一名闻讯赶来的老妇(李崇之母)跪于废墟前,哭声不绝——**那哭声撕心裂肺,混杂着乌鸦振翅的聒噪,在空旷的原野上传出很远,听得人心头发紧**。
孙元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他将草图翻过一面,瞳孔猛地收缩。
图的背面,拓印着两个字,是用利刃深深刻在石阶上的痕迹,笔锋凌厉,杀气透纸而出——鹰扬。
“疯了……他疯了!”孙元惊骇欲绝。
曹英被任命为鹰扬校尉之事,早已通过内察司的渠道传遍天下,这是公然的私刑灭门!
他立刻将这份草图与描述封入一个特制的木匣,用火漆封死,顾不上休息,当即带上两名心腹随从,换上最快的健马,星夜驰返雒阳。
然而,当他们的身影终于望见嵩山脚下的第一座烽燧台时,命运的阴影已在前方等候。
一行三人转入豫州境内的一条古道,炎阳高照,人困马乏。
路旁忽现一间孤零零的茶肆,炊烟袅袅。
“喝碗茶再走。”随从提议。
孙元本欲拒绝,但见两名亲信已坐下,只得勉强颔首。
茶汤入口微苦,他心头一凛——还未及呼喊,两名随从已口吐黑沫,栽倒在地,**黑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尘土中,发出轻微的“滋”声,如同热油溅落**。
数名黑衣人自林间扑出,刀光闪动,直取他怀中木匣。
孙元目眦欲裂,他知今日无法幸免,竟爆发出惊人的血勇。
他拼着后背中了一刀,**刀刃破肉之声沉闷如裂帛,温热血流瞬间浸透衣襟**,不退反进,用身体死死护住木匣,一头撞进刺客的包围圈,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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