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四月,水木园仿佛被打翻的调色盘浸染过。海棠虽已过了最繁盛的花期,但绿叶愈发葱茏,其他不知名的花木竞相吐艳,空气里浮动着暖融融的草木馨香。然而,这盎然的生机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黄亦玫的世界之外。
她的房间,书桌上摊开的画纸依旧刺眼地空白着。几天前与弟弟黄振宇那场激烈的争吵,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虽然冲刷掉了她部分自怨自艾的萎靡,激起了不服输的斗志,但雨过天晴后,具体通往“画出佳作”的道路在哪里,她依然有些迷茫。她尝试着像黄振宇说的那样,“拿起笔就画”,可对着画纸,笔尖依然滞涩,那些线条和色彩无法听从她内心的调遣,无法汇聚成她想要表达的“春天的回忆”。烦躁感像藤蔓,再次悄悄缠绕上来。
周六上午,黄亦玫第三次撕下画纸上不满意的草稿,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墙角的纸篓——那里已经堆了好几个这样的“失败品”。她叹了口气,瘫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黄振宇的脑袋探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件浅蓝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有点碍眼。
“哟,艺术家,还在跟画纸较劲呢?”他语气里的调侃一如既往,但细听之下,少了些之前的尖锐,多了点观察的意味。
黄亦玫连白眼都懒得给他,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来看我笑话?”
“哪能啊。”黄振宇推门走进来,双手插在裤兜里,晃到她书桌旁,目光扫过那叠空白的画纸和角落里堆积的纸团,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我就是觉得吧,某些人再这么在房间里闷下去,估计不是灵感枯竭,是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要你管!”黄亦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在思考!在寻找内心的构图!你这种俗人懂什么!”
“是是是,我不懂。”黄振宇从善如流地点头,但嘴角那抹痞笑却暴露了他的不以为然,“我只知道,真正的春天在外面,不在你这四面墙里。你对着空墙能构思出什么?构思墙壁的分子结构吗?”
“黄振宇!”黄亦玫猛地站起来,眼看战火又要重燃。
“打住!”黄振宇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别废话了。收拾你的画具,跟我出去。”
“出去?去哪?”黄亦玫一愣。
“还能去哪?找个地方写生去。”黄振宇说得理所当然,“你不是要画春天吗?春天又不在你房间里。光用眼睛隔着窗户看有什么用?得出去,用鼻子闻,用手摸,用耳朵听,甚至……嗯,如果不怕拉肚子的话,用舌头尝尝也行。”
他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戏谑,成功让黄亦玫的怒意转化为了哭笑不得:“你恶不恶心!”
“走吧,我的好姐姐。”黄振宇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动手,利落地帮她将素描本、一整套铅笔、炭笔、橡皮、削笔刀,甚至她平时舍不得用的那盒便携水彩颜料和画笔都扫进一个帆布画袋里。“闭门造车是没出路的,实践出真知,懂不懂?这可是伟人说的。”
“你少曲解伟人的话!”黄亦玫反驳道,但看着他已经利落地收拾好了画具,一副“你不去我就扛你去”的架势,她心里那点固执的抵抗,竟然奇异地松动了一些。或许……他说得有点道理?一直在房间里闷着,确实越来越烦躁。
“快点,磨蹭什么?再晚好光线都没了。”黄振宇把沉甸甸的画袋挎在自己肩上,回头催她。
黄亦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抓起一件薄外套,跟着黄振宇走出了房间。经过客厅时,吴月江看到全副武装的两人,尤其是黄振宇肩上那个显眼的画袋,惊讶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妈,我带姐出去采风,寻找灵感。”黄振宇回答得一脸正气,“艺术家需要接触大自然。”
吴月江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看看女儿虽然别扭但并没有反对的神情,欣慰地笑了:“好,好,出去走走好。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走出家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微风拂面,带着青草和花朵的香气。黄亦玫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积压的郁气似乎被吹散了一些。
“我们去哪儿?”她问。
“跟着走就行了,还能把你卖了不成?”黄振宇头也不回,带着她熟门熟路地穿行在水木园纵横交错的小路上。
他没有带她去那些人流量大的中心花园或者操场,而是拐进了社区边缘一片相对僻静的小树林。这里树木品种更杂,有高大的杨树、婀娜的柳树,也有低矮的灌木丛,一条小小的溪流从林间蜿蜒穿过,发出潺潺的水声。阳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成一道道光束,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比起精心修剪的花圃,这里更多了些野趣和自然的生命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