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官道,早已没了江南的繁华。
李道安那顶极尽奢华的八抬大轿,行驶在龟裂的土地上,与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
道路两旁,随处可见拖家带口,衣衫褴褛的灾民。
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像一群行走的僵尸,在看不到尽头的逃难路线上,艰难地挪动着。
轿子里,李道安正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
他撩开轿帘,看着外面那一片人间惨剧,心中暗暗叫好。
好啊!太好了!
这灾情越重,民怨越深,到时候自己“通敌卖国”的罪名,才能坐得越稳!
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晦气”,从那些灾民身上疯狂地涌来!
在他那被功德之力改造过的“视界”里,每一个灾民身上,都缠绕着或浓或淡的黑色业障。
那是绝望、饥饿、怨恨交织而成的负面能量。
成千上万的灾民汇聚在一起,那股业障之气,简直如同一个巨大的露天粪坑,熏得他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唔……”
李道安脸色一白,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不行!再看下去,昨天吃的烧鸡都要吐出来了!
“停车!”
他扯着嗓子,对着外面大吼一声。
赵铁柱连忙勒住马缰,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传本官的令!”李道安捏着鼻子,脸上写满了嫌恶,“加速行军!绕开这群灾民!一个个脏得跟泥猴似的,别他妈把晦气过给本官!”
他这话,没有丝毫掩饰,声音尖酸刻薄,清晰地传到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队伍里的护卫们面面相觑,赵铁柱更是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大人不是最体恤百姓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轿子里的夏清月和严婉儿,也听得清清楚楚。
严婉儿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嫌贫爱富的凡夫俗子。
而夏清月,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看着李道安那苍白的脸色,和那紧皱的眉头。
她懂了!
她又一次,懂了!
大人根本不是嫌弃灾民!他是在心疼啊!
以大人的仁德之心,看到这般人间惨状,心中定然如同刀绞!
他不忍再看,不忍再听!
所以才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逼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他不是要“绕开”,他是要“快”!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前线,去平息这场战争,从根源上,解决所有人的痛苦!
想到这里,夏清月的心,猛地一颤。
大人,他把所有的痛苦,都一个人扛在了肩上。
她悄无声息地退到车厢的另一侧,从一个暗格里,取出纸笔,迅速写下了一道密令,交给了身后的洪袖。
“洪姑娘,动用‘清安商行’在沿途的所有站点,设立粥棚,安置灾民。”
“就说……”夏清月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在催促队伍快走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就说,是大人体恤民情,不愿张扬,暗中下的令。”
洪袖接过密令,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仿佛被全世界误解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队伍之中。
于是,在李道安的“催命”大军走过之后。
官道之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无比奇特的风景线。
一个个由“清安商行”搭建起来的粥棚,拔地而起。
热气腾腾的米粥,厚实的棉衣,被源源不断地送到那些已经濒临绝望的灾民手中。
“这是……这是哪位菩萨显灵了?”
“什么菩萨!我听说了!是李钦差!是李神仙!”
一个商行的管事,对着所有前来领粥的灾民,高声解释道:“我家钦差大人心怀苍生,不忍见诸位受苦!但他不愿居功,更不想因为这些俗务,耽误了奔赴前线平定战火的大计!”
“所以他才下令,让我们悄悄地来,打枪的不要!”
一番话说得是感天动地,闻者落泪。
那些刚刚还在心里咒骂李道安嫌贫爱富的灾民,此刻全都“噗通”“噗通”地跪倒在地,朝着李道安远去的方向,磕头如捣蒜!
“李青天!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我们错怪您了!我们有罪啊!”
就这样,李道安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一次,收获了绵延数百里的泼天功德。
……
三日后,队伍抵达了北境的一处重要驿站——落雁城。
落雁城守将,是一位名叫王虎的年轻偏将,虎背熊腰,一脸的络腮胡,看起来像个莽夫,眼中却透着一股精明。
他早已接到霍去病将军的飞鸽传书,知道这位钦差大人,是位“手段通神,深不可测”的奇人,万万不可得罪。
驿馆内,最好的房间,早已打扫干净。
李道安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主位上,二郎腿一翘,拿出了他最标准的贪官派头。
“王将军是吧?”李道安斜着眼,用手指敲着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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