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离开后的办公室异常安静,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和温眠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她走到窗边,看着他的车驶离停车场,融入傍晚的车流中。那道新手腕上的红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夜正在用越来越危险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
手机震动起来,是她的督导医生回复了邮件。温眠点开,内容简短而直接:
“鉴于患者表现出自我伤害倾向和人格控制力下降,建议考虑转诊至专科住院机构。若坚持门诊治疗,需确保24小时紧急联络机制,并通知患者亲属当前风险。”
温眠闭上眼睛,指尖按压着太阳穴。通知陆震东?那无异于将陆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可能利用它的人。但隐瞒风险又违背了她的职业道德。
她打开加密文件夹,开始整理陆深的病例笔记。在记录今天的治疗过程时,她特别标注了夜对“医院女孩”的执着,以及他明显增长的直觉力——那种几乎超自然的、对她过往的感知能力。
工作到深夜,温眠才驱车回家。公寓里冷清而安静,与白天的情感风暴形成鲜明对比。她脱下外套,不自觉地抚摸右臂的疤痕,那道从手腕延伸至肘部的白色印记。十五年前,正是这道伤痕让她与陆深相遇——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医院的苍白走廊里认出了彼此的痛。
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屏幕上显示的是陆深的号码,但接起来后,电话那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陆深?”温眠试探道。
“他不在这里。”是夜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我需要见你。”
“现在很晚了,夜。我们可以下次治疗时——”
“不是作为医生和病人。”他打断她,“作为曾经许下承诺的两个人。”
温眠的心脏几乎停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城北的‘遗忘角落’酒吧。一小时后。”夜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如果你不来,我会做出令我们都会后悔的事。”
电话被挂断了。温眠握着手机,思绪飞转。这是极不专业的行为——在非治疗时间与患者私下会面,特别是当患者处于非主体人格状态时。但夜的威胁是真实的,她不能冒险忽视。
一小时后,温眠推开“遗忘角落”酒吧沉重的木门。内部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和旧木头的混合气味。夜坐在最里面的卡座,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酒。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与陆深一丝不苟的风格截然不同。
“你来了。”夜抬头,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我赌你会来。”
温眠在他对面坐下:“你说会做出令我们后悔的事。作为你的医生,我不能忽视这种威胁。”
夜轻笑一声,声音沙哑:“总是这么专业,温医生。但你真的是以医生的身份来的吗?”
服务生走近,温眠点了一杯苏打水。她需要保持头脑清醒。
“你想谈什么,夜?”
他向前倾身,手臂放在桌上,左腕的红痕在昏暗灯光下依然可见:“谈谈真相。谈谈十五年前那个承诺不会离开却消失的女孩。”
温眠保持表情平静:“我认为那个话题更适合治疗时间,在陆深也在场的情况下。”
“陆深?”夜嗤笑,“他花了十五年构建一个完美的牢笼,把我们俩都关在里面。他不会谈论真相,因为他甚至不敢面对它。”
服务生送来了苏打水。温眠小啜一口,争取思考的时间。
“夜,我理解你感到被忽视和压抑。但威胁和自我伤害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什么是?”夜的眼神锐利起来,“继续配合你的‘治疗’,而我继续被当作需要治愈的疾病?等待某一天陆深终于鼓起勇气吞下足够的药丸让我永远消失?”
温眠的心一紧:“陆深在考虑...伤害自己?”
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动手腕,露出那道红痕:“疼痛是活着的证明,记得吗?这是她说过的话。那个他记不清面容却从未真正忘记的女孩。”
温眠感到喉咙发紧。那是她在极度痛苦中对那个沉默男孩说的话,那时她自己也刚刚学会面对伤痛。
“为什么这句话对你如此重要?”她轻声问。
夜的目光穿透她:“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承认我的存在——不是陆深,而是我。当她说出那句话时,她看的是我。她知道陆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温眠手中的杯子几乎滑落。她确实知道——十五年前,在与那个男孩相处的最后几周,她已经察觉到他体内那个更为黑暗、愤怒的存在。但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陆深自己。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夜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推过桌面。那是一张泛黄的素描,画中的少女坐在医院窗台上,右臂的疤痕被细致地描绘出来,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画作的署名只有一个字:“夜”。
“我画的,”他轻声说,“在你最后一次来看我们的前一天。我本想送给你,但你没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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