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多宝的指尖死死抠着冰冷粗糙的廊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声。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却驱不散从骨髓深处透出的虚冷。他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那双被厚毯边缘半遮半掩、穿着柔软布鞋的脚上。那双腿,曾经可以踏歌旋舞,可以轻盈跃上最高的枝头,如今却像两根失去了所有筋骨的朽木,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躯壳都显得如此艰难,如此……耻辱。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如同毒藤般猛地缠绕住他的心脏,骤然收紧!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像一摊烂泥一样依附别人?凭什么连站立的资格都要被剥夺?
这股骤然爆发的、绝望的愤怒,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对跌倒的恐惧。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因为激动而带着剧烈的颤抖。在赵泓惊愕的目光中,他毫无征兆地、用尽全身残存的那点力气,狠狠推开了赵泓虚托着他手臂的手!那动作决绝得近乎疯狂!
“多宝!”赵泓的惊呼脱口而出。
就在这推拒的刹那,臻多宝失去了唯一的支撑点。他身体剧烈地一晃,试图依靠廊柱站稳,但那双腿根本不受控制地一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沙塔,整个人猛地向前倾倒!不是踉跄,是彻底的、毫无缓冲的坍塌!那张苍白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极致的惊恐和一种近乎解脱的绝望!
“砰!”
一声闷响,并不剧烈,却沉重得如同巨石砸在赵泓的心上。
臻多宝整个人重重地、毫无尊严地摔倒在冰冷的、还残留着雨水湿气的青砖地上。厚毯松散开来,狼狈地卷在一边,露出他蜷缩起来的、单薄得可怕的身体。他摔倒的姿势极其别扭,一只手臂被压在身下,脸颊蹭到了粗糙的砖面,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预想中的剧痛并未立刻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灭顶的冰冷和麻木,瞬间从摔痛的部位蔓延至四肢百骸,冻结了所有的感官。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死去。
赵泓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目眦欲裂,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扑了过去。他几乎是半跪着滑到臻多宝身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多宝!”赵泓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他不敢贸然去抱,只是颤抖着手,小心地、极轻地拂开散落在他脸颊上的凌乱发丝,露出那张蹭着红痕、沾着细微尘土、却毫无血色的脸。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得如同深冬的冻土。
臻多宝的身体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脸更深地埋向冰冷的地面,仿佛想把自己彻底藏进那砖缝里去。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终于从紧咬的齿缝间、紧贴地面的唇边泄露出来,破碎得不成调子。那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彻底碾碎后发出的悲鸣。他一只手死死地抠着身下青砖的缝隙,指甲因为用力而翻折,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另一只手则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惨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凹痕,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绝望、愤怒都捏碎在掌心里。
赵泓看着他蜷缩颤抖的背影,看着他抠进砖缝、渗出鲜血的手指,看着他紧攥到指节发白的拳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喉咙发紧,胸口窒闷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不再犹豫,俯下身,手臂小心地穿过臻多宝的腋下和膝弯,用尽全力,以一种绝对守护的姿态,将他冰冷、颤抖、沾着尘土的身体整个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如同捧起一碰即碎的琉璃。
臻多宝的身体在他怀中瞬间僵硬如铁,随即爆发出更剧烈的颤抖,如同风中残烛。他没有挣扎,只是将脸死死地埋在赵泓的颈窝里,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濡湿了赵泓肩头的衣料。那泪水无声无息,却带着灼人的温度,仿佛能烫伤皮肤。破碎的呜咽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每一次抽噎都带动着整个身体剧烈的起伏,如同濒死小兽最后的悲鸣。他紧攥的拳头依旧死死抵在赵泓胸前,指甲隔着衣料深陷下去,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对抗这无边绝望的支点。
赵泓抱着他,感觉怀中轻飘飘的,仿佛抱着一捧即将散去的灰烬。那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他抱着臻多宝,一步一步,极其沉重地走回屋内。阳光在他们身后灿烂地洒满庭院,却照不进此刻被巨大阴霾笼罩的回廊,更照不进怀中人那彻底破碎、黑暗无光的世界。赵泓下颌线绷得死紧,牙关紧咬,眼中翻涌着深不见底的痛楚和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无力。他只能更紧地抱住怀中这具冰冷颤抖的身躯,仿佛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堵住那不断涌出绝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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