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娘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哭声在空旷的聚义厅里回荡,充满了“冤屈”和“控诉”。
魏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场声泪俱下的“表演”,他眼底深处翻涌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怒意越来越盛。
他刚刚调取了批阅的记录,翻看了左哲那逻辑清晰、证据详实的工作痕迹誊本、证人画押的证词,以及回复内容,此刻这妇人嘴里的“捏造”、“推诿”、“渎职”、“恶吏”,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被无数荒诞诉求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放下了那支朱砂笔,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角落里,不知何时溜进来的宋子健,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一丝看猴戏似的、玩味的笑意,就差没抓把瓜子嗑起来了。
聚义厅里的空气,仿佛被付大娘的哭嚎和魏巍的沉默冻住了,只有那三根插在“许愿池”木牌前的残香,还在有气无力地冒着细弱的青烟,袅袅飘散,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这永无止境的、荒诞又折磨人的“热线”轮回。
“你交钱了没?”魏巍简明扼要的问道。
付大娘一愣神,再次暴跳如雷,咆哮道:“我又没说不交!他凭什么回复说我不交钱?”
“你交钱了没?”魏巍再次直指问题核心。
“我带着钱呢,本想交完钱再来伸冤,忘了,回去我就交上,你看,我钱都带了。”付大娘掏出自己的钱包,表示自己不差钱。
“按你的说法,这个左哲简直是十恶不赦啊,开除都是轻的,阻塞言路,为恶乡里,收小钱,不作为,刮了他吧。”魏巍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付大娘。
“对!这种人必须赶尽杀绝!要不我会来南天门吗?刮了他都是轻的。”付大娘兴奋的抬起头看着魏巍,两眼都冒光了。
“那咱就审判审判这个左哲?”魏巍也没有等她回复,直接瞥向了一侧的大电视,通过战术目镜调取的监控和卫星录像,投射到了屏幕上。
烈日炙烤着大地,风雨屯的五层小洋楼前,不知是何原因,去年新建的小楼(没办法,屯居建设去年刚开始的)落水管顶部的漏斗裂了一块,穿靛蓝布褂的汉子,那个屯委会委员左哲对着投诉人付大娘说道:“这个落水管属于公共区域,根据屯规,得你们楼上的人凑钱修啊。”
“凭什么让我掏钱啊,我可是交过物业费的!咱屯里就我们这高档小区有物业,你懂什么叫物业费吗?没听说过吧!”付大娘一脸傲娇的说道。
“额,其实你们这个小区好几个类似这样的事情了,都是凑钱自己修,物业和你们签的服务合同不包括这个公共区域的维修……”左哲抹了把汗,对着围观的几户人家喊道,“物业报的800文维修费用,我已经给压到500文了,老少爷们儿,按咱屯规,这公用物件坏了,得大伙凑份子钱修!拢共十户,每户摊五十个大子儿,我这就让物业老史头写单子收钱!”
人群里,付大娘嗓门最大:“凭啥我们掏钱?这管子烂了也不是我们弄坏的!要掏钱,交的物业费里出!要你们屯居这些人干什么吃的,只会喝茶看报纸吗?跑过来说半天,说不归你们管?你们除了往外推还会什么?”
左哲耐着性子解释:“付大娘,这不是推不推的事,这个管子就完全是居民自管理范畴的事,你们去凑凑钱,差个1-2户的或者联系不上的,我们可以帮着联系一下,劝一劝,如果我们逐户上门要钱,那性质就变了。”
“你不管就是不作为……”付大娘又再次跳脚,试图威胁左哲。
“行行行,我帮您挨个问一圈去。”左哲懒得再继续和她争执,毕竟不管的话又是长达数月的投诉,最后再落到不作为和态度恶劣上,这都成套路了。
接下来的一下午,左哲让物业的管理人员张贴了“缴费知会单”,又亲自一家家去敲门,去催费……
“老彭头,您看这管子……”
“没钱!凭什么其他楼的管子都是崭新的,就我们的没换过,让物业去换!”
“李二嫂……”
“我考虑考虑吧!五楼落水管漏了,她一个二楼的折腾什么!”
“孙老哥……”
“行,虽然我不常住这,该交钱还是得交啊,这活我支持!”
十户人家,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只有三户答应交钱,一户不交钱,一户考虑,五户不开门的,左哲在屯委会那本厚厚的《每日工作微信》上,工工整整记下,经逐户催缴风雨屯10号楼雨水管修缮费(每户五十钱):
赵有田(同意,待交)
孙大牛(同意,待交)
付张氏(她投诉的她不交不合适,待交)
王老蔫(不同意,言无钱)
……
结论:钱款不足,修缮暂无法进行,已告知各户自担风险。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搁下了,没曾想,负责抄录上报的小姑娘只看到了“她投诉的她不交”几个字,未注意后面的待交,公示中写下了投诉人不缴费,再次引得付大娘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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