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近期台风泛滥,联想到那个应急安全不完善,紧急救援不存在的年代,人们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吧,珍惜当下,让我们合理大胆的猜测下那时百姓的日子,不忘旧时代带来的苦难。
南国的秋天,本该带着爽利的气息,驱散夏末的黏腻,但己酉年的十月十九,广州城却陷入一种异样的闷热。空气凝滞厚重,吸入肺腑沉甸甸的,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腥气,挥之不去。
日头悬在灰蒙蒙的天顶,光芒浑浊黯淡,只是无休止地烘烤着大地,珠江,这条滋养岭南的命脉,也显得了无生气。水面反常地静止,浑浊的江流上,漂浮起一片片令人心悸的银白,那是密密麻麻翻着肚皮的死鱼,无声地随波逐流,散发出浓烈甜腥的腐烂气味。
“丢那星!邪门得很!”老渔民根叔蹲在长堤边的麻石上,布满老茧的手捏着熄了火的旱烟杆,他眯着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昏黄低垂的天际,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喉咙里含混不清的诅咒,是世代水上讨生活的人,对天地暴怒前兆的直觉警醒,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麻石,笃笃作响。
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被第一缕风悄然打破,那风贴着珠江水滑来,初时微凉,拂过滚烫的皮肤,竟带来一丝虚假的慰藉,岸边的榕树叶子懒洋洋地翻动了一下灰扑扑的叶背。一些憋闷了大半天的人,忍不住走出屋门,站在骑楼下或狭窄的街巷里,贪婪地吸着这丝凉意,脸上显出松懈的神情。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转瞬即逝。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点温柔的风骤然变得暴戾,风势拔高、加剧,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叫。天空那厚重的昏黄被无形的力量撕碎,云层疯狂地翻卷、绞动、撕裂!墨黑、铅灰、惨白的云块在狂暴的气流中互相撞击、吞噬,最后一点暮色彻底消失。
“轰——咔——嚓!!!”
一声巨响从长堤方向炸开,压过了风的嘶吼!岸边那棵不知盘踞了几百年,虬枝如龙、须根如瀑、荫蔽过无数代人的巨大榕树,竟被连根拔起!它庞大的身躯在飓风中扭曲、翻滚,裹挟着泥土、碎石和断枝,带着毁灭的力量,轰然砸向岸边那片繁华的十三行商馆区!
巨响如同丧钟,敲碎了人们最后的侥幸,恐慌像瘟疫般蔓延,骑楼下、街巷中那些刚刚还在贪图凉意的人,瞬间魂飞魄散,哭喊着四散奔逃。砖木房屋在狂风的撕扯下呻吟,瓦片如同被无形巨手掀起,密集地砸落下来,在麻石街道上摔得粉碎,甚至嵌入木质的门窗!破碎声、尖叫声、房屋骨架摇摇欲坠的嘎吱声混作一团,繁华街市顷刻沦为地狱。
“阿娣!快!绑紧些!” 阿爸的吼声在风声中嘶哑微弱,他那双长年泡水、被绳索磨砺得如同老树皮般的手,此刻青筋暴起,死死拽着几股粗砺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牢牢捆缚在他们赖以生存的老旧花艇船头和船尾,系在岸边几块半陷淤泥的系缆石上,花艇在骤然汹涌的江水中剧烈颠簸摇晃,船身木头摩擦着系缆石,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
冰冷的江水被风卷起,抽打在脸上,咸涩刺痛,几乎睁不开眼,阿珍拼命稳住身体,用尽全力配合阿爸,手指被粗硬的麻绳勒得生疼,指甲缝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每一次大浪打来,花艇都猛地向上蹿起,又狠狠砸回水面,五脏六腑都像要震碎。
船舱里,六岁的阿妹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子在摇晃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她死死抱着阿妈留下的旧藤枕,小脸惨白如纸,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连哭喊都忘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阿……阿爸……姐……”她破碎的音节被风撕扯得不成调,眼中是纯粹的绝望。
“抱紧柱子!阿妹!死都不要松手!”阿珍扭头朝舱里嘶喊,声音带着哭腔,回应她的,是花艇龙骨承受巨力时发出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
风,彻底狂暴了,它不再是流动的气体,而是变成了沉重凝固的实体,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挤压、撞击、撕扯!珠江的水被整个掀了起来!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江底的泥沙、折断的树枝、破碎的船板,甚至挣扎翻白的死鱼,化作一道道浑浊高耸的巨浪,排山倒海般砸向两岸!
停泊在江边的船只,无论大小,都成了风浪的玩物,一条装满木炭的货船被浪头高高抛起,船身在半空中就发出断裂声,瞬间解体,黑色的木炭四散抛洒进狂怒的江水,转眼被浊浪吞噬。几艘小舢板像脆弱的蛋壳,连一声完整的呻吟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拍碎。
阿珍家的花艇,如同风暴中的一片枯叶,在惊涛骇浪里疯狂颠簸旋转,每一次巨浪砸下,冰冷的江水就无情地灌进船舱,迅速淹没了阿妹的小腿、腰腹,她呛咳着,发出惊恐的呜咽,小手死死抠住舱壁的木柱。
船体在风浪的撕扯下痛苦扭曲,每一块木板都在呻吟,系着花艇的麻绳绷到了极限,发出即将断裂的嗡鸣,浸透水的绳索在石头上剧烈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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