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时，已是傍晚。王浩正戴着耳机在游戏世界里激战，李锐对着屏幕眉头紧锁地调试着代码。顾屿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打开电脑，而是将林薇给的U盘小心接上，同时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蒙了些许灰尘的《线性代数及其应用》。
U盘里的资料比他想象的还要庞杂。除了林薇提到的顶级会议论文，还有她自己整理的数学基础强化教程、经典机器学习算法推导笔记，以及一份长长的、按难度和重要性分级的中英文参考文献列表。顾屿深吸一口气，没有好高骛远地去直接冲击那些前沿论文，而是点开了名为“数学基石”的文件夹。
他重新翻开了《线性代数》。这一次，目标不再是记住解题套路以应付考试。他强迫自己慢下来，去思考矩阵乘法背后的线性变换意义，去理解特征向量如何揭示变换的核心方向，去想象奇异值分解在数据降维中扮演的角色。很多之前觉得“知道就行”的概念，此刻需要他调动全部的理解力去重新建构，过程远不如写代码或调试程序那样能立刻获得反馈，显得异常缓慢和烧脑。他找来草稿纸，尝试亲手推导一些关键定理的证明过程，时而卡住，只能反复翻阅教材或搜索相关的可视化讲解。
同时，他也开始尝试阅读那些论文。但他很快发现，没有扎实的基础，连引言部分都步履维艰。诸如“流形假设”、“表示学习”、“泛化边界”之类的术语不断出现，他不得不频繁暂停，去查阅相关的背景知识，往往一篇论文的引言就要花费一两个小时，还只能理解个大概。
这个过程无疑是枯燥且充满挫败感的。有那么几个瞬间，当他被一个数学概念卡住，或者对论文中的一段描述百思不得其解时，他会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承载着“思忆”系统的U盘，脑海中闪过许忆眠笔记中关于技术温度的思考，以及林薇那句“路会越走越窄”的告诫。这让他躁动的心重新平静下来。
他给自己定下了规矩：每天保证至少两小时雷打不动的数学基础学习，以及一小时以上的论文泛读和术语积累。不追求速度，只求真正理解。
几天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被强行浸入深水，虽然吸收缓慢，但确实能感觉到那种知识密度带来的沉重与充实。他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焦躁于“何时能做出成果”，开始体会到一种在知识迷雾中，靠着自己一点点梳理、一步步前行的独特踏实感。
这天晚上，当他终于靠自己推导出一个困扰了他半天的、关于协方差矩阵与主成分分析之间关系的结论时，一种微小的、却无比真实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窗外。夜色中的明江大学一片宁静，他知道，在这片宁静之下，自己正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通往技术深水的漫长泅渡。这仅仅是个开始，前路漫漫，但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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