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瓣爆裂的脆响尚未停歇,切得大小均匀的鸡肉块已裹着冰碴滑入锅中。木铲翻动间,鸡皮与热油碰撞出滋滋乐章,晶莹的油花裹着肉香腾空而起,在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灶台边的铜铃不知是第几代家传之物,此刻被热气熏得通体发亮,随着翻炒节奏轻轻摇晃,叮当声与油锅的欢唱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做这道菜,香油是灵魂。” 古月手腕轻抖,木铲灵巧地抄起鸡块,让每一寸肌理都浸润在油光里,“就像…… 就像给鸡肉披上月光织就的衣裳。” 他忽然想起初次做这道菜时,女孩踮着脚偷吃炸鸡块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泛起笑意。火苗在锅底欢快跳跃,将他耳尖的红晕映得愈发明显,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在围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而他眼中只有锅中渐渐变得金黄的美味,以及记忆里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餐馆里暖黄的灯光裹着当归鸡汤的香气,赵雪已经掏出速写本,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春蚕啃食桑叶的声音。她旗袍上的盘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翡翠胸针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映得镜片边缘泛起细碎的涟漪。“后来呢?”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笔尖悬在纸上的人物轮廓旁,速写本边缘贴着泛黄的机票存根,那是她走遍七个城市收集故事的见证。窗外突然掠过一阵风,掀动纸页间夹着的干枯玫瑰花瓣,她下意识按住本子,抬眼时正对上江野凝视窗外梧桐的侧脸。
江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磨旧的牛仔外套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他掏出手机的动作带着某种小心翼翼,屏幕亮起的瞬间,那张穿着排球服的合照仿佛把阳光都装进了餐馆 —— 照片里的女孩扎着高马尾,奖杯折射的光斑落在她飞扬的眉梢,而年轻的江野将手臂大大咧咧搭在她肩上,背后记分牌显示着 “25:23” 的决胜比分。“上周我发烧进医院,39.5 度的夜里,”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的磨损处,“迷迷糊糊听见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声响,接着是护士站的争执。”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屏幕上女孩的笑颜,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敲打玻璃的声音和着厨房传来的油锅爆响。“‘他这辈子只能吃我做的三杯鸡’,” 江野模仿着记忆里娇蛮的语调,嘴角却溢出温柔的弧度,那道从眼角斜到下颌的疤痕随着笑意舒展,“等我再睁眼,保温桶里的九层塔还在冒热气,她头发乱糟糟的,口红都蹭花了,却举着勺子凶我:‘张嘴,病死了谁陪我拿冠军?’”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泛起泪光,倒映着窗外霓虹灯牌的光晕。保温桶内侧残留的九层塔碎屑,此刻仿佛化作重逢的信物,在记忆里散发着永恒的香气。赵雪看着他指尖颤抖地划过屏幕,突然注意到他无名指内侧,还留着当初打封闭针的淡色疤痕。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成河,将餐馆里的暖光晕染成朦胧的琥珀色。
米酒沿着锅壁蜿蜒而下,琥珀色的酒液在铁锅中蒸腾起乳白色雾气。浓郁的酒香裹挟着肉香,如同一张柔软的网,将整个厨房都笼罩在温柔的梦境里。古月握着酱油瓶的手腕微微翻转,深褐色的酱汁如丝绸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裹住鲜嫩的鸡肉。他手腕轻抖,让每一块鸡肉都均匀地披上深褐色的外衣,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火候要控制好。” 他盯着锅中咕嘟冒泡的汤汁,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不是口水,而是二十年来对这道菜的执念。不锈钢锅盖边缘凝结的水珠顺着弧度滑落,在灶台溅起细小的水花,像是时光倒流回母亲手把手教他颠勺的夏夜。“大火收汁前,得让鸡肉把调料吃透。” 他重复着这句烂熟于心的话,声音比往常低沉几分,木铲与铁锅碰撞出的清脆声响,竟和记忆里老屋檐下的风铃有些相似。
木铲在他手中有节奏地翻动,时而轻压鸡肉,让酱汁渗入肌理;时而搅拌汤汁,防止焦糖色的酱料在锅底结成硬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他抬手擦拭的动作却丝毫未乱 —— 这双手曾在米其林三星后厨精准切割鱼子酱,此刻却甘愿为这道家常三杯鸡磨出薄茧。墙上的挂钟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与锅中逐渐浓稠的酱汁咕嘟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他突然想起今天是农历十五,窗台上的月光,和当年母亲揭开砂锅时腾起的白雾,竟是一样的温柔皎洁。
餐馆的雕花木门突然被撞开,潮湿的风卷着玉兰花香扑面而来。穿着银灰色电竞队服的女孩立在门槛处,胸前 “幽鬼” 的烫银队标在暖黄灯光下流转着冷冽光泽,与江野袖口若隐若现的半只凤凰纹身遥相呼应。雨水顺着她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浸透的马尾辫松垮地垂在肩头,几缕碎发黏在泛着薄红的脸颊上,像被揉皱的胭脂。她怀里的保温桶被抱得死紧,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不断砸在磨旧的地砖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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