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突然想起什么,从夹克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工资条,上面的数字被油渍糊了一半,像幅抽象画。“你看这数,五年就涨了三百块,换谁不心寒?”他的手指在“绩效”那栏使劲戳了戳,纸张被戳出个小洞,“就这还扣了两百,说他验车太仔细,耽误进度。那姓王的懂个屁,验车不仔细,是拿人命开玩笑!”
苏瑶递过来一碟刚腌好的萝卜条,透明的玻璃碗里,红白相间的萝卜条浸在糖醋汁里,像块块玛瑙:“先垫垫肚子,凤爪还得等会儿。这是我妈教的秘方,加了点话梅,酸甜口的解腻。”
古月把焯好的凤爪捞出来,用厨房纸吸干水分,指腹按压凤爪掌心的肉垫,测试弹性,凹陷处很快回弹:“这步跟验车看轮胎纹路一样,得够劲才好吃。太软了没嚼头,太硬了啃不动。”他把凤爪码在盘子里,每只都胖乎乎的,像握着拳头的小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血丝,得用牙签仔细挑干净。
林悦凑过来看热闹,卡通卫衣上的“干饭魂”三个字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房东老板,这凤爪看着就有食欲,什么时候能炸啊?我最爱看油炸的场面了,像放烟花一样,油花溅起来金灿灿的。”
油温渐渐升高,锅里的油开始冒青烟,像一柱迷你的狼烟。古月拎起一只凤爪,在锅边轻轻一滑,“滋啦”一声,油花立刻溅起半尺高,在锅底形成金色的涟漪。他用长筷快速翻动,凤爪表皮渐渐起皱,像虎皮般凹凸不平,颜色也从白转黄,再到诱人的金黄。
林悦吓得躲在苏瑶身后,只敢露出两只眼睛,手指紧紧抓着苏瑶的衣角:“我的天!这油炸的温度,相当于我们实验室的高温反应釜了,至少有180摄氏度!上次我们用这温度做聚合反应,差点把烧杯炸了。”
苏瑶拍着她的背,杏色灯芯绒衬衫的袖口蹭到林悦的头发,沾了根发丝:“胆小鬼,怕烫还非要凑这么近。”她的目光落在锅里,看着凤爪一点点变色,“这凤爪跟人一样,不经历点煎熬,哪能变得这么有滋味?就像我刚工作时,被领导骂得哭鼻子,现在不也能独当一面了?”
周强啃着萝卜条,突然哼了一声,辣得直吸气:“就像小马,不在那破公司受气,哪知道送快递能挣这么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炸好的凤爪被迅速倒进冰水里,“刺啦”一声腾起白雾,像舞台上的干冰效果。热胀冷缩让表皮的褶皱更加明显,像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却透着股倔强的劲儿。古月拎起一只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凤爪在他指间轻轻晃动:“这虎皮才算合格,等会儿卤出来保证酥烂脱骨,肉一抿就下来,骨头都能嚼出香味。”他转身调制卤料,八角、桂皮、香叶在热油里翻滚,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连门口路过的流浪猫都停下了脚步,蹲在门槛外“喵喵”叫着,尾巴轻轻拍打地面。
“再加两勺豆瓣酱。”古月往锅里舀了两勺红褐色的豆瓣酱,锅铲翻动间,红油渐渐浮了上来,像落日熔金。他倒入珍藏的老卤汁,那是用二十种香料熬了十年的秘方,装在个黑陶坛子里,坛口用红布封着,上面还系着根红绳。
“这卤汁跟我的车一样,得天天保养。”周强凑过来说,眼睛盯着冒泡的卤汁,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我那辆捷达,开了八年还跟新的一样,机油五千公里一换,滤芯从不凑合,上次跑高速,比那些豪车还稳。”
凤爪被小心翼翼地放进卤锅,古月用瓷盘压住防止漂浮,瓷盘边缘还印着褪色的牡丹花纹。小火慢炖时往锅里扔了颗话梅:“解腻提鲜,跟车加润滑剂一个理。”他盖上锅盖,蒸汽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浓郁的酱香,在厨房的墙壁上画出蜿蜒的水痕。
陈宇轩推门进来,紫色丝绒西装的领口别着枚羽毛胸针,是只孔雀的尾羽,在灯光下闪着蓝绿相间的光。手里的威士忌酒杯晃出金色的酒液:“什么好东西这么香?隔着三条街都闻见了,勾得我酒都醒了一半。”
“陈叔来得巧,”苏瑶给他倒了杯茶,青瓷茶杯上的竹叶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古月做了虎皮凤爪,马上就好。您要不要也来一份?”
陈宇轩在吧台前坐下,手指在台面上打着节拍,戒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年轻时在粤省吃早茶,最爱这口。那时候追一个粤剧演员,叫婉秋,人长得跟名字一样美。天天陪她去喝早茶,她啃凤爪的样子,比唱《牡丹亭》还好看,指尖沾着酱汁,用舌尖一点点舔掉,看得我心都化了。”
楚凝突然从地上跳起来,黑色短款卫衣的帽子滑到肩膀上,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内搭。“我刚才那个旋转怎么样?是不是比上次稳多了?”她的运动鞋在地板上转了个圈,带起一阵风,吹得吧台上的纸巾盒都晃了晃,“就像这凤爪,得经过油炸卤制,才能这么有嚼劲。我这旋转,也是摔了无数次才练会的,膝盖上的疤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赵雪的画笔在速写本上飞快移动,把楚凝旋转的姿态定格在纸上,裙摆扬起的弧度被描得格外生动,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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