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至关重要的焯水环节。古月熟练地架起一口大铁锅,水流撞击锅底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一会儿,锅里就盛满了足量的清水。他将处理好的猪蹄轻轻放入水中,猪蹄入水时溅起几朵小小的水花。接着,他放入两片带着独特清香的姜片、一段新鲜的葱段,最后倒入一勺从老家带来的低度黄酒。那黄酒呈琥珀色,倒入水中后,泛起细小的泡沫,醇厚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焯水要冷水下锅,这样才能把血沫都逼出来。”古月边说边拧开燃气灶的旋钮,蓝色的火焰瞬间窜起,舔舐着锅底。随着温度逐渐升高,水面开始泛起细小的气泡,它们从锅底缓缓升起,在水面炸裂,仿佛在演奏一曲前奏。
水烧开的瞬间,大量灰褐色的血沫如同苏醒的怪物,从锅底翻涌上来,在水面形成一层厚厚的膜。古月迅速拿起勺子,动作轻柔而果断,从边缘开始,一点一点地撇去血沫。他的手腕灵活转动,勺子就像一艘小船,在水面轻轻滑行,将血沫一网打尽。那些顽固的小血沫藏在锅边和猪蹄缝隙里,他就用勺子尖耐心地将它们勾出。血沫是腥味的根源,只有彻底清除,才能炖出鲜香醇厚的猪手。
五分钟的焯水时间结束,古月用漏勺将猪蹄捞出。热水冲刷过的猪蹄泛着诱人的光泽,他立刻用温水仔细冲洗,水流温柔地拂过猪蹄表面,带走残留的杂质。温水能避免肉质因遇冷收缩,从而保证炖煮后的猪蹄软糯可口。他将洗净的猪蹄放在沥水篮里,看着水滴顺着猪蹄的纹理蜿蜒而下,在篮子底部聚成一汪小小的水洼。经过这一系列处理,原本普通的猪蹄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蹄筋在水中浸泡后变得更加透亮,像是镶嵌在肉块间的水晶,只等后续的烹饪让它绽放出真正的美味。
古月踮脚取下吊柜里的玻璃罐,罐口凝结的水珠顺着侧壁滑下,在他掌心晕开一片凉意。泡发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的黄豆在清水中轻轻摇晃,宛如沉睡初醒的琥珀,表皮泛着温润的油光。他小心翼翼地将豆子捞起,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白瓷盘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每颗黄豆都像裹着层半透明的薄纱,在晨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调料架上的干辣椒串在麻绳上微微晃动,古月戴着老花镜仔细挑选,指尖拂过数十根辣椒,终于停在色泽暗红的那串上。剪刀轻响,辣椒蒂带着细小的白色脉络坠入垃圾桶,断面渗出的红油在空气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辛辣气息。八角在瓷碗里碰撞出清脆声响,完整的八瓣如同微型的星芒,在阳光下泛着深褐色的光泽;去年秋天晒制的桂皮还保留着山林的记忆,粗糙的纹理里仿佛封存着树汁流淌的痕迹;云南带回的香叶装在锡制罐里,揭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草木香裹挟着亚热带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
郫县豆瓣酱陶罐上的封泥带着老家的泥土气息,古月用竹刀轻轻撬开,暗红色的酱料泛着醇厚的光泽。三年的陈酿让豆瓣变得绵软,刀背碾压时发出沙沙细响,红油渐渐渗出,在案板上蜿蜒成细密的溪流。他不时用刀尖刮去黏在刀刃上的酱料,动作轻柔得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调酱汁的过程宛如一场精密的仪式。生抽瓶倾斜时,深褐色的液体划出优美的弧线,瓶口残留的酱汁在晨光中拉出金丝;老抽倒入碗中,瞬间将浅红染成深沉的琥珀色;白砂糖如冬雪般簌簌落下,在酱料中慢慢消融,泛起细小的气泡;最后撒入的海盐粒在搅拌下迅速溶解,在碗底留下细密的晶亮痕迹。筷子搅动时,碗壁渐渐挂上浓稠的酱汁,随着搅拌节奏,深褐色的漩涡里不断升腾出复合香气——豆瓣酱的醇厚、生抽的鲜甜、白糖的回甘,在空气中交织成令人沉醉的味觉图谱。
古月举起木勺,酱汁沿着勺缘垂落成丝,在即将断裂的瞬间,又拉出晶莹的细线重新坠入碗中。他凑近细闻,温热的气息拂过鼻尖,仿佛已经看到厨房氤氲的热气里,猪蹄在酱汁中咕嘟翻滚,表皮渐渐变得油亮诱人的模样。
古月把铁锅刷干净,放在灶上,开火加热。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等锅热得微微冒烟,他拎起古朴的陶制油壶,将琥珀色的菜籽油缓缓倒入锅中——这油是本地油坊现榨的,还带着新鲜菜籽的草木清香,炒酱时能将豆瓣酱的醇厚香气彻底激发。当油烧到五成热,细密的气泡如同珍珠般从锅底升腾,在油面织出一层颤动的银网,古月这才把早已剁得细碎的豆瓣酱倾入锅中,将火调至最小。
“炒豆瓣酱要小火,不然容易糊,糊了就发苦。”古月一边叮嘱,一边用竹制锅铲以画太极般的力道轻轻翻动酱料。动作轻得像在安抚熟睡的婴儿,生怕稍一用力就破坏了酱料的细腻质地。随着翻炒,豆瓣酱里的红油渐渐渗出,如同晚霞浸染海面,将整锅油染成浓郁的酒红色。醇厚的酱香裹挟着发酵的微酸,混着菜籽油的清香,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挠着后厨每个人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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