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肉炒芥兰刚好,梅花肉嫩,吸得住酱香味。”阿桂婆额外多抓了一把芥兰塞进古月的帆布袋,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却很足,“我在粤省番禺住了三十年,以前开的菜摊就在酒楼旁边,炒芥兰就得用这种带点紫根的,炒之前把老皮削了,加两勺沙茶酱,再撒点我这豆豉,比酒楼大厨做的还香。”她突然叹了口气,用围裙擦了擦沾着绿豆粉的手,“儿子今天在写字楼加班,中午就吃外卖,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你食堂要是不忙,我晚点过去蹭口饭?就尝一小口你的手艺,也帮你看看这芥兰炒得正不正宗。”
古月笑着把帆布袋提起来,晃了晃里面的芥兰,叶子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您要是不来,我还得让王岛去请您。今天刚好试做沙茶猪肉炒芥兰,您帮我品品味道,要是差了点粤省的味儿,您可得教我。”他转身要走,又被阿桂婆叫住,她从摊位底下的木箱里翻出一小瓶玻璃罐豆豉,塞到他手里:“加一勺这个,提鲜!我自己晒的黑豆做的,比超市买的香,粤省人炒芥兰、做豉油鸡都用这个。”
回到食堂时,时针刚指向十一点半,百年商业街的老铺子陆续开了门,隔壁裁缝铺的缝纫机“哒哒”声传了过来,和食堂里的抽油烟机声混在一起,格外有生活气息。前厅的四张方桌已经擦得锃亮,反光能映出天花板的吊灯;靠窗桌的浅蓝格子桌布被熨得平整,连褶皱都没有;赵雪常坐的位置上,古月特意放了一叠素描纸和一支削好的2B铅笔——那是上次赵雪忘在这里的,她画的食堂夜景还夹在里面,笔触细腻得能看清灯光下飞溅的油星子和食客脸上的笑意。古月把食材放进后厨,开放式操作台的左侧架子上,立刻多了两样宝贝:用湿纱布盖着的芥兰,纱布吸饱了水,透着鲜绿;裹着油纸的梅花肉,旁边摆着阿桂婆给的豆豉,瓶身上贴着泛黄的手写标签“阿桂婆自制 番禺豆豉”,字迹歪歪扭扭却很有力。
处理芥兰时,古月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从抽屉里拿出专用的陶瓷削皮刀,刀刃锋利却不硌手,是苏沐橙特意托人从鹰翼国带回来的。刀刃贴着芥兰根部的老皮,轻轻一旋,就削下一圈淡绿色的皮,露出里面嫩白的茎肉,连纤维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像玉石的肌理。他把芥兰切成两段,叶子部分单独放进白瓷碗——叶子易熟,要后放;茎部则切成滚刀块,这样炒的时候,每一块都能均匀受热入味,又不会烂成一团。切好的芥兰放进清水里,他撒了半勺细盐,指尖在水里轻轻搅动,盐水顺着芥兰的纹路渗透进去,既能去除可能残留的农药,还能让芥兰的口感更脆嫩,颜色也更鲜亮。
梅花肉的处理更见功夫,古月的刀工是在雇佣兵营地练出来的,精准到毫米。他把肉放在实木案板上,用刀背轻轻拍松——力道要刚好,既能破坏肉质纤维,又不会把肉拍散。然后顺着纹理切成薄片,厚度刚好是两毫米——太厚嚼不动,太薄容易炒老,失去汁水。他把肉片放进透明玻璃碗,加一勺生抽、半勺陈年料酒,又撒了少许玉米淀粉——玉米淀粉比土豆淀粉更细腻,能更好地锁住肉汁。指尖沾了点凉水,快速抓揉起来,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到肉片上,能精准感知肉片的变化,从最初的紧实到后来的滑腻,直到淀粉完全附着在每一片肉上,手感变得温润,才停下手,盖上保鲜膜腌制十分钟。
“老板,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后厨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王岛的大嗓门先传了进来,盖过了抽油烟机的声音。他穿着军绿色钓鱼马甲,上面别着七八个不同型号的鱼漂,沙滩裤的裤脚沾着泥点和水草,手里提着一个铁皮水桶,桶里的水晃出涟漪,几条巴掌大的小海鱼在里面活蹦乱跳,银灰色的鱼鳞反射着灯光,尾巴拍打着桶壁发出“啪啪”的响,“早上在红树林芦苇荡钓的,刚退潮时钓的,新鲜得很,鳃还是红的,给你加个菜。”他把水桶放在水槽边,一眼就看到了操作台上的芥兰,眼睛亮了起来,“哟,今天做芥兰?我老家潮汕那边叫芥蓝,炒牛肉最好吃,我妈以前总做,说夏天吃这个清热,比喝凉茶还管用。”
古月正调沙茶酱,闻言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今天做沙茶猪肉炒芥兰,晚上一起吃,刚好配你的海鱼。”他指了指旁边的竹椅,“你坐着等会儿,我先把肉炒了,炒老了就不好吃了。”他从橱柜里拿出老字号的沙茶酱,挖了两勺放进白瓷小碗,加两勺温开水搅匀——温水能让沙茶酱充分化开,不会结块。沙茶酱的颜色从深褐变成浓稠的琥珀色,浓郁的酱香立刻弥漫开来,混着豆豉的咸香,连前厅的铜铃都像是被香味熏得轻轻晃动了一下。王岛乖乖坐在椅子上,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个磨损的鱼漂擦了擦,手指在鱼漂的小孔上摩挲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古月的动作,连鱼漂上沾着的水草都忘了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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