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一年十月下旬,东京洛阳,明珠公主府。
自那日在东宫灵堂恸哭一场后,沈清韵明显感觉到轩辕明璃身上发生了某种深刻的变化。泪水仿佛冲刷掉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属于“林雨棠”的温软与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与决绝。
明璃不再提起太子,甚至不再流露出明显的悲伤。她照常起居,处理事务,言行举止间恢复了镇定,甚至比以往更加果决。但沈清韵却敏锐地捕捉到那些细微的不同——她会长时间地、一动不动地摩挲着指间那枚太子所赠的平安符,指尖反复描摹着符牌的轮廓,眼神却空洞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只是一个需要反复确认的冰冷物件,而非承载着姐弟情深的信物。那种平静,并非释然,而是一种将巨大悲恸和愤怒强行压制成燃料,用以支撑复仇烈焰的压抑。
与此同时,一道道指令从明珠公主府悄然发出。明璃动用了她手中最隐秘也最广泛的力量——“影阁”与“流云帮”交织而成的庞大网络。她不再满足于被动的防御和调查,转而发动了凌厉的舆论与商业攻势。
通过“影阁”控制的茶楼酒肆、说书艺人,以及依托“流云帮”货运渠道传播的“小道消息”,一系列经过精心编排、真伪掺杂的信息开始在京城乃至更广的范围内悄然流传:
“听说太子妃入选另有隐情,是被逼的……” “东宫那个钱嬷嬷,全家老小都死得不明不白,就在太子出事前!” “漕运上那些见不得光的银子,最后都流进了哪位王爷的腰包?” “北境打仗,有人在后方发国难财,连军饷都敢动!”
这些消息如同无形的毒刺,精准地刺向二皇子轩辕景璋及其党羽最脆弱的声誉防线。它们没有直接指认,却通过暗示、联想,在民众和低级官员中成功塑造了一种认知:太子之死绝非偶然,而与太子争夺储位的瑞亲王(虽已降为郡王,但人们仍习惯旧称)及其追随者,手段卑劣,心术不正。二皇子苦心经营的“德才兼备”形象,在看不见的战场上,正被一点点蚕食、瓦解。
十月十七,夜,明珠公主府密室。
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几张沉肃的面孔。以“玄枭”、“青隼”为首的几名“影阁”核心骨干垂手肃立,聆听着主位上那位面容清丽却目光冰寒的公主的指令。
“以往的‘影阁’,侧重于消息打探、传递与初步筛选,如同暗夜中的眼睛与耳朵。”轩辕明璃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但从今日起,‘影阁’必须蜕变。它不再只是一个情报组织。”
她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即刻起,秘密招募江湖高手、退役边军精锐、乃至有一技之长的奇人异士,组建属于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要求:绝对忠诚,身手过硬,善于隐匿与突击。规模暂定三百人,由‘玄枭’直接统领,代号‘暗刃’。”
“第二,”她的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集中所有资源,全力渗透瑞郡王府及其所有核心党羽的府邸。管家、账房、贴身仆役、厨娘、车夫……无论职位高低,只要能接触到信息,不惜重金,务求将我们的眼线布置到轩辕景璋关系网的每一个节点。我要知道他们每日见了谁,说了什么话,收了什么礼,甚至……做了什么梦。”
“第三,”她的眼神锐利如刀,“调动所有潜伏的暗桩,全力挖掘二皇子一党所有人的黑料。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欺男霸女、陈年旧案……无论大小,无论时隔多久,只要证据确凿,全部归档备查。我要让他们的脚下,布满随时可能引爆的惊雷。”
“诸位,”明璃缓缓起身,烛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以往我们隐于暗处,是为自保,也为窥探。但从今往后,我们要成为悬在敌人头顶的利剑,深埋在他们枕下的毒刺。我们所行之事,关乎国本,关乎正义,更关乎……血债血偿。望诸位戮力同心,不负所托。”
“谨遵殿下之命!”玄枭、青隼等人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却坚定。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与压力,也明白,这位明珠公主,已然亮出了她最锋利的獠牙。
影阁的人刚悄无声息地退下,密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几位身着常服、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女,他们是明璃麾下包括“流云帮”在内的各大产业在京城及周边的总负责人、大掌柜。
没有寒暄,明璃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冷冽:“从明日开始,对瑞郡王轩辕景璋名下及与其关联密切的所有产业,发动全面商业打击。”
她走到一张标注着各类产业的地图前,指尖划过几个关键点:“漕运方面,利用我们的运力优势和价格优势,挤压他控制的船队生存空间,挖走他的核心客户,尤其是那些与军需、盐铁有关的。绸缎庄、粮店、酒楼……凡是能打价格战的,一律将价格压到成本线,甚至短期内可以亏本运营,务必使其门可罗雀。暗中接触他们手艺最好的工匠、掌柜,许以重利,全部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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