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县城的暮色带着秋后的凉意,城墙上的哨兵裹紧了迷彩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M1加兰德的扳机。
望远镜里,远处的官道像条灰黑色的带子,蜿蜒伸向天际,风卷着尘土掠过路面,扬起阵阵黄雾——那是大军行进前的征兆。
“旅长,侦查兵回来了!”通信兵的喊声顺着城墙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
赵龙正站在城楼最高处,手里捏着根枯草。
听到喊声,他转过身,军靴踩在松动的砖缝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说清楚,多少人?离这儿多远?”
“日军先头部队,一个大队,大概八百人,配了四门九二式步兵炮。”侦查兵跑得满脸通红,迷彩服的领口全是汗渍,现在在十里外的落马坡休息,看架势,今晚要连夜赶路,想趁咱们立足未稳打过来。
城楼上的军官们交换了个眼神,眼底都闪过一丝兴奋。
拿下临安后清剿据点的余威还在,弟兄们正憋着股劲,正好用这送上门的先头部队热热身。
“慌什么?”赵龙把枯草扔到城下,声音平稳,一个大队而已,派一个团都轻松灭了他们。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落马坡与县城之间的黑风口,就在这儿设伏。
让一营带重机枪连去左侧山梁,二营去右侧密林,三营守在谷底,把他们往口袋里赶。
“炮兵营呢?”炮兵连长忍不住问,手里的指北针转得飞快。
“你们藏在山梁后面,”赵龙在地图上画了道弧线,等日军进了伏击圈,先敲掉他们的步兵炮,别给他们架炮的机会。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临安县城像台精密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士兵们悄无声息地集结,背着枪、扛着炸药,借着暮色的掩护往城外的黑风口移动。
城门口的老槐树后,几个炊事兵正往水壶里灌姜汤,白雾从壶口冒出来,混着姜的辛辣味,在冷空气中散开。
“多带点,夜里凉,伏击打热了喝口,能祛寒。”老炊事班长一边往背包里塞馒头,一边叮嘱,告诉前线的弟兄,别光顾着打鬼子,自己也得顾着点身子。
黑风口,子夜时分,月芽儿躲在云层后,只漏下几缕微光,勉强照亮谷底的碎石路。
一营的士兵们趴在左侧山梁的灌木丛里,枪身裹着伪装网,枪管上的夜视瞄准镜反射着极淡的光。
班长老周用刺刀削了根树枝,把面前的草叶拨开一道缝,眼睛贴在M1加兰德的瞄准镜上——镜片里,谷底的石头像一群伏着的野兽,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都精神点,”他低声说,喉结动了动,小鬼子的尖兵快到了。
记住,没命令不许开枪,谁要是走了火,我把他绑在炮口上轰!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重机枪手在调整枪口。
水冷式重机枪的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枪管外的冷却水筒里,水面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射手小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指腹磨出的茧子抵着冰冷的金属,带来一种踏实的触感。
右侧密林里,二营的士兵们靠在树干上,迷彩服上插满了枯枝败叶,远远看去就像一截截树桩。
王铁山叼着根草茎,耳朵贴在地面上——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碾过石子的“咯吱”声,越来越近。
“来了。”他吐出草茎,打了个手势。
士兵们立刻绷紧身体,枪托抵在肩窝,呼吸放得又轻又慢。
日军先头大队,行进途中,大队长中村雄一骑在马上,军刀的刀鞘磕着马腹,发出单调的声响。
落马坡的短暂休整没能驱散他心头的烦躁——旅团长大人把“打通临安通道”的任务交给了他,明着是信任,暗地里谁不知道这是块烫手山芋?能打掉松井联队、炸断铁路桥的军队,绝不是善茬。
“加快速度!”他勒了勒缰绳,马打了个响鼻,天亮前必须抵达临安城下,让支那人知道帝国军队的厉害!
队伍最前面的尖兵小队举着探照灯,光柱在两侧山梁上扫来扫去,光线下的树木投下扭曲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尖兵组长佐藤心里发毛,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后背的冷汗浸湿了军装。
报告大队长,佐藤跑回队列旁,声音发颤,前面的黑风口地形险要,是不是……派个小队侦查一下?
中村皱起眉头,刚想斥责他胆小,却瞥见黑风口两侧陡峭的山壁,心里也泛起一丝不安。
但转念一想,旅团的后续部队就在身后,一个大队的兵力,就算有埋伏也能冲过去。
“八嘎!帝国军人从不怕埋伏!全速通过黑风口!”
日军大队像条长蛇,缓缓钻进黑风口的谷底。
步兵炮被马匹拖着,炮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士兵们的脚步声、咳嗽声、战马的嘶鸣声混在一起,在寂静的山谷里传出老远。
中村骑马走在队伍中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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