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二进制祷文在处理器深处流淌,如同幽暗河流中闪烁的磷火。林恩盘坐在“坚毅号”狭窄的维护舱内,意识沉入机械躯体的内部宇宙。外部装甲的裂痕被纳米探针细致扫描,受损的伺服关节被注入粘稠的润滑凝胶,过载的散热管道发出低沉的嗡鸣,冷却液沿着暴露的管线滴落,在金属地板上溅起微小的油花。每一次维护都是对生存的确认,每一次数据流的刷新都是对“自我”边界的加固。这具伤痕累累的钢铁之躯,是他穿越地狱的证明,也是他驶向最终目的地的唯一方舟。
船外的虚空,是“林恩之网”——那以他牺牲为代价构建的、脆弱却维系着人类星域的分布式屏障网络——所笼罩的疆域。星云的光辉被屏障无形的能量滤网柔化,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观察燃烧的烛火。网络状态稳定,至少表面如此。代表各个节点运行状态的符文在战术星图上安静地旋转,流淌着代表安全的、温顺的浅蓝色光晕。寂静。一种令人不安的、过于完美的寂静。
突然,那温顺的蓝光猛地一跳,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
刺耳的警报并非声音,而是直接刺入林恩意识核心的冰冷二进制尖啸!战术星图上,一片遥远的星域——编号Gamma-7——骤然被猩红的警告框粗暴地覆盖、吞噬。代表屏障稳定性的曲线瞬间崩断,断口如同被利齿啃噬过般参差不齐。不是混沌亚空间风暴那狂暴的、扭曲的灵能脉冲,也不是泰伦虫族那黏稠恶心的生物质共鸣。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入侵:纯粹、冰冷、带着一种数学公式般的精准切割感,如同无形的剃刀划过时空的薄膜。屏障在那里被“静默”了。一种绝对的、抽离了所有声音与能量波动的死寂,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
“坚毅号”的古老沉思者阵列发出沉闷的呻吟,舰桥主屏幕上,来自Gamma-7区域的最后几段残缺信息流如同濒死者的呓语,断断续续地拼凑出地狱图景:
“…银色…舰队…数量…无法识别…阵列…”
“…攻击模式…未知…护盾…无效…能量…瓦解…”
“…金属…骷髅…绿光…接触…即死…”
“…没有…灵魂…的…杀戮…机器…”
“…求救…重复…求…”
信息戛然而止,只剩下沙沙的电子噪音,如同为亡者奏响的安魂曲。林恩冰冷的机械眼锁定那片被猩红吞噬的星域,光学传感器自动放大、分析着信息流中捕捉到的零星视觉碎片: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银色舰影,其轮廓违背常理地在虚空中若隐若现,仿佛同时存在于现实与另一个维度;幽绿色的光束无声地犁过虚空,被命中的帝国护卫舰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舰体结构无声无息地分解、蒸发,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彻底的、归于基本粒子的湮灭;扭曲的金属残骸中,隐约可见人形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尸骸”,它们支离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自然的“完整”感。
“‘金属骷髅’…‘绿光闪过,一切都死了’…”林恩核心处理器高速运转,冰冷的逻辑模块检索着庞大的数据库,试图为这冰冷高效的杀戮寻找一个名字。一种源于“异界印记”本能的、深沉的警惕感在数据流深处翻涌,如同精密齿轮组中混入的冰冷砂砾。这不是混沌的癫狂,也不是虫族的吞噬。这是一种纯粹的、对有机生命存在的否定。一种秩序,死亡的秩序。
遥远的奥特拉玛,极限星域的心脏。指挥穹顶高耸入云,巨大的沉思者阵列如同沉默的巨人,环绕着中央那颗凝聚了无数信息的全息星图。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混合着臭氧、陈旧羊皮纸和冰冷的恐惧气息。罗保特·基利曼,帝国摄政王,矗立在星图前。他高大的身影在变幻的星芒映照下,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然而那身象征荣耀与责任的深蓝动力甲,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重,肩甲上的极限战士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仿佛成了沉重的墓碑。
“摄政大人!来自朦胧星域边缘,卡迪安之门废墟附近的哨站阵列…彻底离线!”一名通讯军官的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同一星区,三个小型矿业前哨,一个贸易节点…信号在三十标准分内相继消失!消失模式…与Gamma-7报告高度一致!无差别攻击!”
“无差别?”基利曼的声音低沉如雷,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他目光如炬,穿透星图的光影,落在那片被不详阴影笼罩的星域。
“是的,大人!”另一名战术分析员接话,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调出几段模糊但极具冲击力的战场记录影像碎片,“目标无视防御工事强度,无视守军身份…帝国海军巡逻艇、地方防御平台、甚至…甚至一个混沌掠夺者战帮盘踞的废弃空间站!只要具备有机生命活动迹象或灵能节点特征,都是其清除对象!攻击效率…前所未有!”
影像在巨大的全息屏上闪烁:一支由老旧的眼镜蛇级驱逐舰和几艘武装运输船组成的帝国巡逻队,在绝对的数量和科技劣势下如同风中残烛,被幽灵般的银色舰影包围,幽绿光束扫过,舰船无声崩解;一个建立在巨大小行星内部、布满了兽人涂鸦和废铁堡垒的混沌据点,在密集的绿色能量束轰击下,连带着小行星本身被彻底抹平,只留下飘散的金属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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