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敲打着青石板路,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余尘早已湿透的衣摆。他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与眼角那抹难以察觉的温热混在一起。夜色中的金陵城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每一扇紧闭的门窗后,似乎都藏着一双窥探的眼睛。
三日前与林晏那场争执后,他便再未踏进林家大门。那日林晏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余尘,你太固执了!这案子已经了结,你再查下去只会引火烧身!”
余尘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何尝不知危险,但赵员外案疑点重重,明显是被人精心掩盖。作为刑部出身的老手,他无法对明显的冤屈视而不见。
“余先生,不是我们不让您查案,实在是上面有令...”衙门的老文书面露难色,眼神躲闪,“知府大人说了,这案子已经了结,您何必...”
余尘没有争辩,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入雨中。这已是第三处拒绝他查阅卷宗的地方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阻挠调查,而曾经支持他的林府,如今也大门紧闭。
城西酒肆的屋檐下,余尘暂避暴雨。小二认得他,犹豫片刻还是端来一碗热汤:“余先生,喝点暖暖身子吧。”
余尘道谢,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小二却连忙摆手:“不必不必,这碗汤是小人请先生的。”他压低声音,“城里不少人都知道先生在查那案子,您...小心些为好。前天还有人特地来打听您最近的行踪呢。”
余尘抬眼:“什么人打听我?”
小二紧张地四下张望:“看着不像本地人,穿得倒是体面,但眼神凶得很。问完就走了,还特意嘱咐不要告诉别人他来问过。”小二顿了顿,“先生,这世道,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得长久啊。”
余尘默默点头,小二却已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惹祸上身。
孤立无援。这四个字从未如此真切。余尘望着雨中模糊的街景,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当年在刑部办案时,虽也常遇阻力,但总有同僚相助,有律法可依。如今在这金陵城中,他像是逆水行舟的孤客,稍有不慎便会舟毁人亡。
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屋,余尘点亮油灯,将连日来搜集的零散线索铺在桌上。赵员外案发现场的细节、那几个模糊的脚印、窗棂上不明显的划痕、还有死者指甲中那一点奇特的墨迹...
一切证据都指向一个精心设计的局,而他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走入局中。更令他不安的是,这案子与十年前的苏御史案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同样的证据被篡改,同样的证人消失,同样的上级施压结案。
窗外忽然传来异响,极轻微,但逃不过余尘受过训练的耳朵。他吹熄油灯,悄声移至窗边。一道黑影迅速掠过院墙,消失在后巷。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他独自查案以来,明显感觉到有人监视。余尘握紧手中短刃,静待片刻才重新点亮灯盏。
桌上多了一枚飞镖,钉着一张纸条:“止查,可活命。”
余尘冷笑,将纸条置于火焰之上,看它化为灰烬。威胁意味着他正接近真相,也意味着对方开始着急了。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青衣”二字,圈了起来。这是他从赵员外案卷宗中发现的一个模糊线索,似乎与多个未解之谜有关。
夜深了,雨声渐歇。余尘和衣而卧,短刃置于枕下,半睡半醒间,往事浮现脑海。他想起与林晏初识之时,二人曾立誓要扫清天下冤屈,还世间公道。如今不过数年,林晏却已成了趋利避害的“聪明人”。
世道如此,聪明人太多,愚公太少。余尘自嘲一笑,翻身入睡。
二
林晏站在父亲书房外,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而入。书房内熏香袅袅,林父正伏案审阅账本,头也不抬。
“听说你这几日告病不出,可我看你气色尚可。”
“只是有些疲惫,劳父亲挂心。”
林父终于抬眼,目光如炬:“不是跑去查那些不该查的事吧?”
林晏垂首:“不敢。”
“最好不敢。”林父放下笔,“赵员外一案已结,余尘固执己见,自寻死路。你与他不同,是林家人,当以家族利益为重。”
“儿子明白。”
“下月初八,你与周家千金的婚事将定。这些日子安分些,莫要节外生枝。”
林晏猛地抬头:“父亲,此时谈婚论嫁是否...”
“正是时候。”林父打断他,“林家需要与周家联姻,巩固地位。此事已定,毋庸再议。”语气中的不容置疑让林晏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走出书房,林晏拳头紧握。经过回廊时,听见两个下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那余先生现在到处碰壁,没人敢帮他。”
“可不是嘛,得罪了上面的人...据说前日还有人去他住处找麻烦呢。”
见林晏经过,二人立即噤声,匆匆离去。
林晏面色如常,心中却已波涛汹涌。回到自己别院,他立即召来心腹侍卫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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