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眠,风如刀。
沈府老宅东厢房的木门还抵着半块断裂的床板,那是方才抵挡黑袍人追击时留下的痕迹。门板缝隙里卡着几片干枯的星野花瓣,是高宇翻墙进来时,从院角那丛残株上刮落的。烛火在铜台里挣扎,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大忽小,像极了他们此刻摇摆不定的命运。
沈星坐在镜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檀木托盘里的银饰。冰凉的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幽蓝光芒在纹路间游走,像极了镜湖深夜的水波。空气中浮动着复杂的气息:高宇伤口渗出的血腥味、陆野绷带里草药的苦涩,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冽 —— 那是银饰散发出的,与星野花如出一辙的香气。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镜台前的旧物上。
那面铜镜被灰尘蒙了大半辈子,还是今早整理祖母遗物时偶然翻出的。镜面边缘的星纹已经被岁月磨得模糊,中央一道斜贯的裂痕深可见骨,像是被人用重物狠狠砸过。沈星至今记得祖母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这镜子藏着咱家的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让它见着月光。”
那时她只当是老人的胡话,直到此刻 —— 银饰的光芒无意间扫过镜面,裂痕里竟缓缓渗出细碎的光点,如同被惊动的萤火虫。
“这是……” 沈星屏住呼吸,将银饰慢慢凑近。
嗡的一声轻颤,铜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烛火瞬间被震灭。月光从窗棂精准地落在镜面中央,裂痕中的光点骤然暴涨,在墙上投出旋转的星图,与银饰光幕上的纹路完美重合。沈星只觉掌心胎记烫得惊人,仿佛有股力量要将她的意识从身体里拽出去。
“别碰!” 陆野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但已经晚了。她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镜面,眼前的景象便轰然扭曲。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远处的胭脂雪花海红得像燃着的血。一个穿素白长裙的女子背对着她缓步前行,乌黑的长发在风中凌乱,怀里抱着的星野花早已枯萎,褐色的花茎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痕迹。风中飘来断续的童谣,调子凄婉得让人骨头缝都发疼:
“星落湖心眼不开,
镜碎人归路难回。
两钥相逢光与暗,
轮回尽头谁归来?”
“娘?” 沈星踉跄着追上去,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那背影太像母亲苏晚了,尤其是裙摆处绣着的三瓣花,与她在银饰里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
女子突然转身。
沈星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张脸,分明是她自己!
空洞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神采,唇角挂着暗红的血迹,右手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花铲,铲刃上的血痂已经发黑。“别碰镜子!” 镜中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会想起不该记的事!那些痛苦,一次就够了!”
“为什么是我?” 沈星扑上去想抓住对方,指尖却穿过一片冰凉的虚影。
镜中自己突然笑了,笑容里满是绝望:“因为只有你能停下这一切…… 但代价是 ——”
轰!
强光炸开,沈星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重重摔在地板上。烛火不知何时重新燃起,跳动的光影里,陆野正焦急地拍着她的脸颊,高宇则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看到了什么?” 陆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刚才分明看见沈星的身体变得半透明,差点以为她要消失在镜前。
沈星捂着胸口剧烈喘息,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她张了张嘴,那些画面却像碎玻璃般扎在喉咙里 —— 镜中自己的脸、染血的花铲、凄婉的童谣,还有那句没说完的 “代价”。这不是幻觉,掌心胎记还在发烫,仿佛在印证刚才经历的真实。
“这镜子叫‘心宁境之眼’。”
高宇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他扶着墙慢慢走近,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腰间的布带。“我在父亲的秘密档案室见过拓片,说是能照见轮回真相,但每次使用都会剥离一段记忆。” 他的指尖划过镜面裂痕,眼神里满是恐惧,“三年前我偷偷碰过档案室的拓片,醒来后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进去,直到刚才看见这镜子发光,才突然想起来。”
沈星猛地抬头:“我母亲…… 她是不是用过这镜子?”
高宇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片,上面是他偷偷临摹的拓片注释:“二十年前,苏晚曾用它窥探归墟核的秘密,代价是剥离了关于‘轮回启动’的记忆。我父亲说,她到死都想不起自己藏光钥的位置。”
陆野突然攥紧拳头:“不是剥离,是掠夺。” 他掀开左臂的绷带,露出手腕处淡青色的印记,“这是‘遗忘烙印’,我父亲临死前也有一模一样的痕迹。高父根本不是怕他们记得,是怕他们发现轮回的真相。”
烛火突然噼啪作响,映得三人脸上明暗交错。沈星看着铜镜裂痕里残存的微光,突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若你寻到银饰,请勿独自拼合。它不只是信物,更是钥匙。”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银饰与古镜是解开真相的两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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