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三十里的官道旁,藏着一处隐秘据点。院墙由青石垒砌,墙外爬满了枯黄的藤蔓,与周围的荒林融为一体,若非知情者引路,绝难发现此处别有洞天。院内的梧桐叶已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带着深秋的萧瑟。正房内,烛火通明,十几支牛油蜡烛整齐排列在桌案两侧,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苏墨染正对着桌上的几封书信凝神细查。
他刚从江南日夜兼程赶回来,一身青布长衫上还沾着些许旅途的尘土,衣角被风吹得微微起皱,发丝也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白上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可即便如此,他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如星,透着医者特有的细致和敏锐,仿佛能穿透迷雾,看清事物的本质。桌上的油灯芯偶尔爆出一点火星,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的神情愈发专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桌案上摊开的几封书信,正是承恩公府用来构陷顾云裳的“罪证”。信纸是上好的澄心堂宣纸,质地细腻,带着淡淡的竹香,上面的字迹娟秀清丽,笔画圆润,乍一看去,确实与顾云裳平日里的笔迹有七八分相似,无论是字形结构还是笔画走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若是交给寻常人辨认,很容易就会被蒙骗过去。
苏墨染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其中一封书信,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拂过纸上的字迹,感受着墨迹的浓淡变化,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他将书信缓缓举到烛火旁,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纸上的每一个字,连一丝细微的笔锋转折、一点墨迹的晕染都不肯放过。
“苏公子,可有发现?”一旁站着的药王谷弟子忍不住轻声问道,语气里满是急切。他们跟着苏墨染从江南出发,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了三天三夜,就是为了尽快帮顾云裳洗刷冤屈,如今亲眼看着这些用来构陷的伪造书信,个个都恨得牙痒痒,只盼着能早日找到破绽。
苏墨染缓缓点头,将手中的书信轻轻放在桌上,用指尖点着其中一个“药”字,沉声道:“你们仔细看这个‘药’字。云裳自幼在药王谷研习医术,平日里书写药方无数,笔迹早已形成独特的习惯。她写的‘药’字,左边的‘艹’字头是两笔相连,起笔轻、收笔重,且收笔时会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灵动之气,这是她独有的运笔习惯;可这封信上的‘药’字,‘艹’字头却是三笔写成,起笔生硬、收笔凝滞,笔画之间毫无连贯之感,更没有那丝灵动,显然是模仿者刻意为之,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云裳笔迹的精髓所在,只是依样画葫芦罢了。”
他顿了顿,又拿起另一封书信,翻到末尾的落款处,指着上面的梅花印章道:“还有这个印章。云裳的印章是恩师亲手雕刻的,用的是药王谷后山特有的寒玉,质地温润,在光下能透出淡淡的碧色,而且印章底部左侧,刻有一个极小的‘谷’字标记,不借助工具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可你们看这个印章,玉质普通,只是常见的白玉,色泽干涩,底部更是光滑一片,连半点标记都没有,显然是承恩公府找人仿刻的赝品。”
弟子们纷纷凑上前,有的还取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查看,果然如苏墨染所说,“药”字的笔画差异清晰可见,印章的质地和标记也截然不同,一个个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太好了!有了这些破绽,就能证明这些书信是假的了!王妃的冤屈很快就能洗清了!”
“不过,只是看出这些还不够。”苏墨染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凝重,眼底没有丝毫松懈,“这些破绽只能说明书信是伪造的,但不足以让皇上信服,更无法定承恩公府的罪。我们需要找到模仿笔迹的人,拿到他的亲笔供词,证明这些书信是受承恩公府指使所写,这样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在皇上面前彻底证明云裳的清白。”
说罢,他转身走到另一张桌前,拿起一份厚厚的名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简介,足有十几页之多。“我在赶回京城的路上,已经让人查遍了京城所有擅长模仿笔迹的人。据可靠消息,最近承恩公府的大管家曾秘密见过一个叫‘鬼手张’的人。这个鬼手张是京城有名的笔迹模仿高手,据说他能模仿任何人的字迹,无论是楷书、行书还是草书,都能仿得惟妙惟肖,很少有人能看出破绽,而且他行事隐秘,只认钱财,只要给够好处,什么活都敢接。”
“那我们现在就去抓鬼手张!”一个性子急躁的弟子立刻说道,撸起袖子,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将人抓来问话。
“不行。”苏墨染再次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语气沉稳地分析道,“承恩公府行事谨慎,既然敢找鬼手张伪造如此重要的罪证,定然会派人暗中盯着他,防止他泄露消息。我们若是贸然动手,不仅未必能抓到他,还可能打草惊蛇,让承恩公府提前察觉,甚至可能危及鬼手张家人的性命,到时候他就算有话想说,也未必敢开口,反而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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