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四十分,郑义站在公寓楼的出口,呵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冬日的清晨天色依旧昏暗,街灯还未熄灭,在逐渐亮起的天空背景下显得有气无力。他紧了紧围巾——这是母亲生前织的,旧了些,但很暖和——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羊毛织物里,试图阻挡凛冽的寒风。
书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里面除了课本,还静静躺着那台毫无反应的红色暴龙机。
步行去学校的路上,城市正在缓慢苏醒。便利店的白光透出玻璃门,店员机械地整理着货架。通勤的上班族步履匆匆,面色疲惫地冲向车站。清洁工沙沙地扫着昨夜残留的、几乎看不见的薄雪。
一切都按部就班,带着都市清晨特有的、疏离而高效的节奏。郑义走在其间,却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的旁观者。梦境里那片纯粹的白色、那刺耳的声音、母亲苍白而静止的侧脸……这些画面如同顽固的水印,叠加在现实的街景之上,让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薄膜。
身脑袋有些昏沉,太阳穴隐隐作痛,喉咙也干涩发紧。
路过一家面包店,刚出炉的香气温暖地飘散出来。郑义停下脚步,橱窗里陈列着金黄的菠萝包、撒着糖粉的甜甜圈、夹着火腿和生菜的三明治。他的胃空空如也,昨晚那半盒冷掉的便当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但此刻却没有丝毫食欲。最终,他只是买了一个最普通的红豆面包和一小盒牛奶,机械地付了钱,将食物塞进书包侧袋。
学校的大门出现在视野里。熟悉的砖红色建筑,穿着同样制服的学生三两两地走入。谈笑声、自行车铃声、鞋子踩在混凝土地面上的声响……这些日常的噪音涌入耳中,却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而遥远。郑义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影像压下去。他必须看起来正常。像任何一个因为熬夜复习而略显疲惫的普通学生一样。
踏入校门,穿过中庭,爬上楼梯。每一步都让身体的沉重感更加清晰。走廊里已经响起了早自习前的嘈杂,各班的值日生正在打扫,黑板擦拍打出的粉笔灰在透过窗户的光柱中飞舞。
他推开后门。
有人埋头补着作业,有人凑在一起分享漫画,有人大声谈论着昨晚的电视节目。这是最普通不过的日本高中晨间景象。
“呦,郑义,怎么了?今天来的这么晚?”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明朗语调,从前排传来。
郑义抬起头,看见水原空也转过身子,胳膊搭在椅背上,正看着他。晨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空也浅棕色的头发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做了个噩梦……大概……”
郑义含糊地应道,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他放下书包,动作有些迟缓地坐下,感觉木质椅子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裤子传来。他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中的昏沉,但效果甚微。
空也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没事吧?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郑义的额头。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度。
“感觉有点发烧啊。”
郑义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皮肤确实有些发烫,触感微热。
“大概没事……”
他低声说,但这话听起来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空也的桌洞。那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动了动。管狐兽蜷缩在空也故意用书包和外套营造出的隐蔽空间里,小巧的脑袋探出来一点点,湿漉漉的鼻子抽动着,似乎闻到了什么。空也的另一只手正垂在桌边,手指间捏着一小块动物饼干,悄悄地递过去。管狐兽立刻伸出粉色的舌头,灵巧地卷走饼干,发出细微的、满足的咀嚼声。
这个画面如此平常,又如此温馨。空也一边跟郑义说着话,一边还能分心照顾自己的搭档,动作熟练而自然。
郑义看着,心里某处微微抽动了一下。
是羡慕吗?还是对哈克兽的思念?哈克兽现在……又在经历怎样的特训?
他吸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昨天晚上,我感觉……我的房间里……有数码兽。”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也脸上的轻松表情凝固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微微收缩,里面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右手猛地一拍桌子!
“什么?!”
砰的一声闷响,在相对安静的早自习教室里格外突兀。讲台附近几个正在聊天的女生吓了一跳,停止说话,诧异地望过来。更近处的几个同学也纷纷转头,投来好奇或被打扰的视线。
正在桌洞里惬意咀嚼饼干的管狐兽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和主人的大嗓门吓得一个激灵。
“咳咳咳!”
它被饼干碎屑呛到,发出细微而痛苦的咳嗽声,毛茸茸的身体在狭小空间里狼狈地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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