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明市,夜色被北风淬炼得坚硬如铁,气温早已跌破冰点。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空旷寂寥的街道,发出呜呜的呼啸。
世界仿佛陷入沉睡,唯有明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依旧顽强地亮着那片刺眼的白光,像一座矗立在寒夜与死亡海域边缘的孤绝灯塔,不屈不挠地对抗着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门内,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沸腾而焦灼的世界。哭喊、呻吟、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推车滚轮急促滑过地面的哗啦声、医护人员简洁而快速的指令……所有声音、气味和画面混杂、碰撞、发酵,形成一种奇异的、高度紧张的、属于生与死临界点的独特交响曲,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的神经上。
简心背靠着冰凉的护士站台面,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试图将翻涌的疲惫感稍稍压下。她刚结束普外科一台历时数小时的复杂急诊手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个电话临时抽调来急诊科支援。
终于忙完得以歇息一下,高度集中的精神骤然松弛,身体就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她小口啜饮着杯子里温热的葡萄糖水,微甜的液体滑过干涩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却宝贵的暖意,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脱力感和寒冷。
她用力闭了闭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试图将每个细胞的疲惫感驱逐出去。
就在这时——
“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蛮横地撕裂了夜的寂静!警笛声由远及近,由模糊的呜咽瞬间飙升为尖锐到极致的咆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撕裂一切的紧迫感,混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嘶鸣,最终在急诊大门外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戛然而止,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惊雷。
下一秒,“嘭”的一声巨响!
急诊科沉重的玻璃大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撞开,冰冷的寒气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灌入!
“让开!快!医生!医生!!”
一声嘶哑却如同受伤雄狮般蕴含着爆炸性力量和焦灼的吼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简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挺直了原本倚靠着的身体!所有的疲惫、恍惚、杂念在这一刻被彻底甩脱!她因倦怠而略显涣散的目光,在千分之一秒内凝聚成两道锐利如手术刀般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带着惊疑与警惕,瞬间投向声音的源头——那片被寒风与血腥充斥的入口处!
几道黑色的、如同融入夜色的矫健身影,如同骤然袭来的飓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却又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力求平稳的克制,猛地卷入大厅!他们四人合力抬着一副简易担架,步伐迅捷统一,担架上那沉重而了无生气的躯体随着他们的动作无力地晃动着。
而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简心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滞!
是他!
那个在她报到第一天,在混乱的事故现场,用冷硬身躯挡住她,厉声斥责她“拿生命当儿戏”的特警队长!
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冻结,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岩石般的紧绷。
汗水、尘土,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污渍,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线条硬朗的鬓角滚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处汇聚,最终滴落在他早已被大片暗红色浸透的黑色特警制服上。那暗红,浓稠得发黑,在急诊科惨白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尚未完全凝固的、粘腻而刺目的光泽,如同某种不详的图腾。
他的双手——那双骨节分明、指关节处布满新旧伤痕、充满力量感的大手——此刻正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按压在担架上队员的腹部!那里被胡乱缠绕着厚厚的纱布绷带,然而,殷红的、温热的鲜血,依旧如同源源不绝的泉水,顽固地、汹涌地穿透了绷带的束缚,浸透了他的指缝,染红了他整只手,甚至在担架急速移动的过程中,不断滴落在地面光洁的瓷砖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蜿蜒刺目、仿佛直通地狱的红色轨迹!
担架上,那张年轻的脸庞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毫无生气的惨白,双目紧闭,嘴唇毫无血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生命力。
急诊值班的张主任事先已经接到电话要接收一个特殊的伤者,听到动静他立刻冲出值班室,迎上去了解情况,声音沉稳如山,却带着穿透一切的紧迫:“什么情况?伤在哪里?”
厉北宸的目光如同两道烧红的烙铁,锐利地扫过瞬间围拢上来的医护人员,最后死死钉在张主任脸上。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和某种濒临崩溃的情绪而嘶哑变形,语速却快得如同子弹连发:“抓捕持刀拒捕目标!近身搏斗!腹部中刀!深度不明!失血严重!血压持续下降!脉搏快摸不到了!” 那声音里,裹挟着战场特有的硝烟味、汗水的咸涩,以及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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