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榭,临湖水榭。
夜风带着湖水的湿气,吹拂着众人的衣衫,却吹不散他们心头的阴霾。
榭内聚集了数十位白羽城有名的文人雅士,他们是这座城市的风骨与脸面。可此刻,这些平日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读书人,一个个却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懒病”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笼罩在白羽城的上空。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从最初的街头乞丐、贩夫走卒,到如今,就连一些官宦人家的子弟,都开始出现嗜睡、懒惰、精神萎靡的症状。
满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唉,苏姑娘琴音虽妙,却也难解我满城之哀啊!”一位姓刘的老秀才长叹一声,他花白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颤抖。
他身旁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文士,端起茶杯,却又无力地放下,苦笑道:“是啊!如今满城懒病横行,我等读书人,空有满腹经纶,却连病根在何处都看不出,真是愧对圣贤教诲!”
“镇妖司那帮武夫,也是一群废物!整日里舞刀弄枪,耀武扬威,真到了关键时刻,却连个屁都查不出来!我看,这白羽城,是要完了!”一个脾气火爆的举人,愤愤不平地说道。
“慎言!慎言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牢骚与抱怨,混杂着对未知的恐惧,让水榭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沉闷。
丁守诚就坐在这群人当中。
他身穿一件浆洗得发白的儒衫,腰杆挺得笔直,与周围那些愁眉苦脸的同道相比,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的目光,不时地飘向主位旁一个女子的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欣赏。
那女子约莫三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素白长裙,青丝如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住。她的容貌清丽绝俗,眉宇间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清冷与忧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仙子。
她便是白羽城的第一才女,苏清妍。
此刻,她正素手抚琴,一曲《安魂》,从她纤细的指尖流淌而出。琴音清越,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榭内众人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其实,也染上了“懒病”。
只是她意志坚定,又天生灵慧,一直在苦苦支撑。但丁守诚能看出来,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抚琴的指尖,也偶尔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曲终了,满室寂然。
丁守诚听着耳边同道们的丧气话,看着苏清妍那强撑的模样,心中的那股无名火,终于压抑不住,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够了!”丁守诚站起身,环视众人,声如洪钟,“我辈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养的是胸中一口浩然气!如今妖邪作祟,百姓遭难,尔等不思如何匡扶正道,驱逐邪魅,反倒在此怨天尤人,长吁短叹,成何体统!”
他这一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那些刚才还在抱怨的文人,一个个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了头。
丁守诚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苏清妍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坚定:“清妍姑娘,以柔弱之躯,尚能抚琴安抚人心,我等七尺男儿,难道就只会坐而论道,束手待毙吗?”
他往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妖邪畏惧的,不是刀枪,而是人心正气!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决心!笔墨,亦可为刀兵!今日,我丁守诚,便要效仿古之先贤,写一篇檄文,替这白羽城的数十万百姓,向那藏头露尾的病魔,宣战!”
他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股不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热血。
“丁先生说得对!我等虽不能上阵杀敌,却能以笔为剑,诛伐妖邪!”
“对!我等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请先生执笔!我等愿以自身微末才气,助先生一臂之力!”
一时间,群情激奋,刚才还萎靡不振的文人们,此刻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苏清妍也停下了抚琴的动作,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别样的光彩。她看着那个腰杆笔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中年儒生,轻声开口,声音如泉水叮咚:“清妍,为先生磨墨。”
“好!”
丁守诚大喝一声,意气风发。
下人很快便取来了上好的徽墨、端砚、湖笔和丈二的宣纸,在水榭中央的空地上铺开。
苏清妍亲自走到案前,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腕,开始为丁守诚研墨。她的动作优雅而专注,神情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空气中,墨香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让人心神宁静。
丁守诚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胸中那股浩然正气,前所未有的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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