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兔一愣:“拖地?”
“废话!”瘦高个站起来,“你以为这儿是你家炕头?新来的都得干活,拖地、擦桌子、倒尿桶,轮着来!今天该你了,赶紧的,拿拖把去!”
李守兔没敢犟。在村里他就不是爱挑事的人,何况在这儿。他赶紧去找拖把,在墙角找到个掉了毛的拖把,浸了水就往地上拖。水泥地脏得很,有黑印子,还有几块黏糊糊的东西,拖半天都拖不掉。他弯着腰,一下下用力擦,额头上很快冒了汗,后背的衬衫也湿了一片。
疤脸光头就坐在旁边看着,没说话。戴眼镜的翻着一本旧书,偶尔抬眼瞥他一下。那几个躺着的也没动,就跟没看见似的。李守兔心里头有点委屈——他这辈子除了给村里修水渠、给俩孤儿洗衣服,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可转念一想,谁让自己进来了呢,忍忍吧,等小柔查清楚了,说不定就出去了。
正拖到光头脚边,他没注意,拖把杆蹭了光头一下。
“嘿!你没长眼啊?”光头猛地抬脚,踹在拖把上,“想蹭我?”
李守兔吓了一跳,手里的拖把“哐当”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低着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大哥,我没看见,不是故意的。”
“没看见?我这么大个人坐这儿,你能没看见?”光头脸沉了下来,“我看你就是农村来的,不懂规矩,给你点颜色看看!”
说着,他伸手就推了李守兔一把。李守兔本就站不稳,被他一推,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撞在床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他还想解释,瘦高个已经走过来,指着他鼻子骂:“跟你说话听见没?让你懂规矩!还敢撞我们大哥?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李守兔攥紧了拳头,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他年轻时也跟人打过架,那时候为了护着发小家的孩子,跟村里的无赖干过仗,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可现在他知道,不能动手——在这里打架,肯定没好果子吃,万一再背上别的罪名,小柔查清楚了也难办。
“我错了,大哥,你们别生气。”他松开拳头,声音放得更软了,“我再拖一遍,保证擦干净。”
说着,他捡起拖把,又往地上擦,这次更小心了,眼睛盯着地面,连头都不敢抬。瘦高个“哼”了一声,骂了句“怂包”,才退回自己的铺位。疤脸光头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又拿起牙签剔牙。
李守兔拖完地,又被瘦高个指使着擦桌子、倒尿桶。那尿桶臭得很,他强忍着恶心拎出去,倒在院子的角落里,回来时头晕乎乎的,蹲在墙角缓了半天。
等他缓过劲,铺头上已经摆上了饭——几个窝窝头,一碗稀得能看见底的粥,还有一小碟咸菜。瘦高个把两个窝窝头扔给他:“吃吧,就这些,别想着多要。”
李守兔拿起窝窝头,咬了一口,干得咽不下去,就着粥小口喝。他想起在村里,每天早上二婶都会送两个热馒头过来,有时候还会带点腌菜,阮晴晴在的时候,他还会煎个鸡蛋给她,那时候多好啊……他越想心里越堵,窝窝头嚼着嚼着就没了味,眼泪差点掉下来。
“哎,我说你,咋吃个饭还哭丧着脸?”戴眼镜的放下书,看了他一眼,“多大点事,进来了就扛着,哭有啥用?”
李守兔抹了把眼睛,摇摇头:“我没哭,就是……有点想家。”
“想家?”戴眼镜的笑了笑,那笑有点苦,“谁不想家?我进来一年了,儿子今年高考,我都没法去看。可想家有啥用?在这儿,就得熬。”
李守兔没说话,默默把剩下的窝窝头吃完。他想起村里那俩孤儿,不知道小柔有没有去看他们,学费交没交,晚上睡觉会不会怕……还有村里的水渠,前阵子修到一半,不知道下雨会不会塌……他这辈子没啥大本事,就想守着村里那点人那点事,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
天黑下来时,监室里开了灯,昏黄的灯泡照着每个人的脸,看着都有点模糊。疤脸光头让大家轮流“报数”,就是说自己犯了啥罪,判了多久。李守兔才知道,光头是因为打架把人打成重伤,判了五年;瘦高个是偷东西,惯犯,这次判了三年;戴眼镜的最厉害,是因为经济犯罪,判了十年。
轮到李守兔时,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强奸”,只含糊地说:“我是……误会,还没判。”
“没判?”光头瞥了他一眼,“那就是还在查?啥误会能关进来?”
李守兔咬着牙,没接话。
“我看啊,八成是那事没跑了。”瘦高个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跟女人有关的误会,多半是说不清道不明。我说老哥,你也是,女人嘛,哄着点不就完了,咋还能闹到看守所来?”
李守兔心里头火了,可又没法发作,只能别过头,靠着墙不说话。
夜里睡觉,大通铺上挤得很,他缩在角落,翻来覆去睡不着。旁边的人打呼打得震天响,还有人磨牙,声音听得他心里发毛。他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监狱里黑得很,有人会欺负新人,抢东西,甚至打人……他摸了摸胳膊上的抓痕,又摸了摸后腰被撞的地方,心里头怕得很——他不怕干活,不怕吃窝窝头,就怕被人欺负,更怕万一在这里受了伤,小柔找到证据了,他却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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