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片刻功夫,余下的骑手便已尽数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半分声息。山谷间只剩下浓重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尘土与枯草的气息,与呼啸的秋风缠绕在一起,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令人作呕。蒙面人收刀入鞘,动作行云流水,“咔哒”一声轻响,刀身稳稳入鞘,在这死寂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勒住马缰,玄黑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前蹄不安地刨了刨地面,溅起细小的石子。那双深邃的眼睛越过满地狼藉的尸体,落在崖边的柳执身上,目光复杂难辨,似有探究,又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在昏暗中沉沉浮动。
柳执缓缓放下手中的短剑,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几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的青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血色。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感受着掌心残留的汗水与剑柄的微凉触感,目光落在眼前的蒙面人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浓重的疑惑——这将军府的暗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救他?但他没有立刻开口询问,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崖边,周身还残留着方才死战的肃杀之气。风依旧在吹,卷起地上的血珠与枯叶,打着旋儿飘过,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这场惨烈厮杀。
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阿九从里面爬了出来,身上沾满了泥土与草屑,小脸哭得花一块白一块,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踉跄着跑到柳执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公子,你……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执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鸣如潮,仿佛有人将潮水灌进颅腔。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光影瞬间被抽成一片混沌的墨色,耳边的嗡鸣如同钱塘江大潮,一波接一波地撞向颅腔,震得他脑仁都在发颤。他下意识地将长剑拄在地上,剑身与岩石碰撞发出刺耳的脆响,这声音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得抓不住。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和失血,泛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死白,青筋像枯瘦的藤蔓般凸起,而他的唇色却红得诡异,那是从嘴角溢出的血,混着唾液,黏腻地附在唇齿间。
左臂的剧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那道深可见骨的刀口还在汩汩地涌着血,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穿过指缝,一滴滴砸在脚下的枯草上。起初只是零星的血点,很快便聚成了一洼小小的血泊,风一吹过,血珠被打散,溅在周围的石子上,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思绪。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皇后的死士招招狠辣,若不是他拼死周旋,恐怕早已命丧当场。可他不能死,他还有重要的消息要传给将军,还有昭昭要护……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胸口便猛地一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心脏,喉咙里瞬间泛起浓烈的铁锈味,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之际,一片银黑相间的斗篷衣角在他眼前晃过。那颜色冷硬而肃杀,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柳执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感硬生生将他从昏沉中拽了回来,他艰难地抬起染血的指尖,视线聚焦了许久,才看清来人的模样——那人戴着一张狰狞的银质面具,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将……将军府……暗卫?”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几乎只剩下气音,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暗九闻言,单膝稳稳地跪在地上,左手握拳,重重地抵在胸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属下暗九,奉小姐之命,前来保护柳大人。”
听到是昭昭派的人,柳执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猛地伸出手,攥住了暗九手腕上的金属腕甲,力道大得让指缝间刚凝结的血痂再次裂开,鲜血顺着腕甲的纹路往下淌。“这批人……是皇后的死士……”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口的剧痛,“你看他们的袖口……有内廷的莲纹……还有他们的马……是河西军牧场的烙印……”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愈发微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死死地盯着暗九,仿佛要将这些话刻进对方的脑海里。“告诉将军……东宫要毁婚……一定要当心……坤宁宫……还会对昭昭下手……”这几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身体像一只被抽掉了脊骨的纸鸢,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后倒去。
“公子——!”
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山间的寂静。阿九连滚带爬地从旁边的草丛里扑过来,他的发髻早已散乱,脸上满是涕泪,还沾着不少草屑和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扶柳执,可手指却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擦过柳执的脸颊,却怎么也探不到他的鼻息。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这个少年,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公子死了!都是我!都是我拖累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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