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节点】
汉王国 昭德七年
道历:七千三百四十二年
儒历:三千九百八十五年
农历:十月初五
进入汉王国境内已数日,宁休(时年二十二岁)与夏衍(时年八岁)带着婉娘(时年六岁),沿着愈发平坦宽阔的官道向东而行。沿途所见,村镇愈发稠密,田亩规划齐整,沟渠纵横,显是经过精心治理。路上行人商旅,举止大多循规蹈矩,见面依礼寒暄,虽少了几分百国之界的野性活力,却多了一种秩序井然的安稳。
空气中弥漫的文气也愈发醇厚凝重,如同无形的经纬,编织着这片土地的规则与法度。宁休身为儒修,于此环境如鱼得水,周身文气自然流转,与天地间的浩然之气隐隐呼应,修为竟有微不可察的精进。然而,他眉宇间却时常掠过一丝沉思,河源府的“文华之劫”与枯藤寨的“疫村悲声”如同两根细刺,让他无法全然沉浸在这片“王道乐土”的氛围中,反而开始更细致地观察这秩序之下的细微处。
夏衍的感受则更为直观。他的愿力于此地运转顺畅,因世间痛苦似乎被某种强大的规则约束、掩盖或规范化了。但他敏锐的禅心却能感知到,在那严整的秩序之下,依旧有细微的、被压抑的焦虑、疲惫、不甘与无奈在暗流涌动。这里的“苦”,不同于百国之界的赤裸血腥,更像是一种被规训后的、无声的窒碍。
这日晌午,前方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城墙高厚,城墙整齐,垛口上旗帜飘扬,依旧是书卷与戒尺相交的汉王国徽记。城门口车马行人排成长队,接受着比边关更为细致严格的盘查。城门上方,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两个古朴厚重的大字:
“慧泉”。
“慧泉城…”宁休望着匾额,眼中露出些许向往之色,“此乃汉王国西境有名的文华之邑,据说城内书院林立,学风鼎盛,知府大人亦是当世大儒,治理有方。”
排队入城的队伍移动缓慢,守城兵士不仅查验文书,还会询问行程目的,甚至对行李货物开箱检查,一切皆依《关市律》行事,一丝不苟。
轮到他们时,兵士见宁休气度儒雅,文书齐全,态度稍缓。检查到夏衍和婉娘时,见是孩童,也未过多为难,只是看到雪焰时,眉头一皱:“此狐…”
“乃是家养灵宠,性情温驯,绝不伤人。”宁休连忙解释,并示意雪焰安静。雪焰通灵,立刻蜷缩起来,显得人畜无害。
兵士查验片刻,挥挥手:“进去吧。城中需遵守《礼典》《律疏》,不得纵兽惊扰街市。”
“自然,多谢军爷。”宁休拱手,带着两人一狐进入城中。
一入慧泉城,一股浓郁的文华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以青石板铺就,洁净异常。两侧店铺林立,多见书坊、纸墨店、装裱行、琴馆、茶舍,少见喧嚣的赌坊酒肆。往来行人多是长衫纶巾的文人学子,或步履匆匆,或驻足交谈,言谈间常引经据典。就连街边的小吃摊贩,吆喝声也似乎带着几分文绉绉的韵味。
“果然名不虚传。”宁休赞叹,目光被一座气势恢宏的书院吸引,“看,那便是‘崇文书院’,据说是西境最大的书院之一。”
他们寻了一间看起来清静整洁的客栈“清源居”住下。安顿好后,宁休便有些迫不及待:“小友,我欲往城中书院及文庙一行,瞻仰学风,你可同往?”
夏衍摇了摇头:“我想在附近走走。”他对规整的书院兴趣不大,更想看看这高度秩序化的城市里,寻常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宁休知他习性,也不强求,叮嘱道:“务必小心,莫要远离客栈,汉律严谨,勿要触犯。”说罢,便匆匆出门,奔向那文华汇聚之地。
夏衍带着婉娘和雪焰,走出客栈,沿着客栈旁的巷子漫无目的地闲逛。与主街的文雅相比,巷弄深处则多了几分生活气息。民居院落相连,偶有孩童嬉戏,妇人浣衣,老人闲坐。
然而,夏衍很快便察觉到一些异样。
这里的百姓,言行似乎过于“规范”了。孩童玩耍时,少有放肆的喧闹,似乎时刻记得“言行有度”;妇人交谈时,声音压低,生怕惊扰他人;就连老人晒太阳,也多是沉默静坐,少见聚众闲聊。一种无形的自我约束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每个人都戴着一副无形的镣铐,时刻提醒着自己须“合乎礼法”。
正当他默默感受之际,前方一处小院忽传来压抑的争吵声,打破了这片区域的沉寂。
“…为何不准?!李兄之才学远胜于我,只因他家道中落,无力缴纳‘束修加礼’,便被书院拒之门外!这…这岂是圣贤教化之道?!”一个年轻激动的声音响起,带着愤懑与不解。
“放肆!”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呵斥道,“此乃书院规矩!《学礼》有云:‘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束修乃尊师重道之礼,岂可废弛?李家小子无力缴纳,乃其家运不济,或可申请‘勤工助学’,然其心高气傲,不肯屈就,岂能怨怼书院?再者,慧泉城内,各安其分,休要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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