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的手刚碰到配电箱盖子,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王师傅,这么晚还干活?”
他肩膀一紧,回头看见赵建国站在工具架阴影里,手里拎着个帆布包,脸上没什么表情。
“哦,建国啊。”王德发讪笑着合上箱盖,顺手拍了两下,“我这不是顺路巡检嘛,你呢?”
“我来取个扳手。”赵建国往前走了两步,把包搁在操作台上,拉链一拽,露出半本卷了边的《车床精度调整手册》,“明天要带贾东旭调第三车间那台老立车,得提前备点资料。”
王德发眼神往那手册上一扫,见第37页缺了一角,纸边参差不齐,像是被硬撕下去的。他心头一动,嘴上却道:“哟,你还带徒弟呢?这书都快翻烂了。”
“旧书好啊,”赵建国翻了两页,随手塞进包里,“上面写的都是实打实的经验,比厂里新印的那些花里胡的管用。”
王德发点点头,又问:“听说你让他改主轴间隙?”
“是啊,”赵建国从包里抽出一张演算纸,递过去,“你看,我给他写了套参数,先顶一阵子。明儿我再细讲。”
王德发接过纸扫了一眼,见右下角用铅笔写着“F3-7”,字小得几乎看不清。他装作不经意地折了下纸角,塞进工作服兜里。
赵建国没拦,只笑了笑:“走吧,别让值班的看见,说咱们搞小动作。”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车间。王德发走得慢,赵建国却越走越快,转眼就拐进了家属院的小道。
第二天一早,贾东旭蹲在立车旁边,手里捏着千分尺,眉头拧成个疙瘩。
“建国哥,这主轴跳动0.02毫米,是不是有点大?”
赵建国凑过去看了一眼,顺手把保温杯搁在操作台上,杯底沾着一圈咖啡渍。“先用着,我那张纸上写的参数,你调过了吧?”
“调了,可这振动频率不对劲。”
“没事,”赵建国拍拍他肩膀,“这车床老了,得靠经验压。你按我给的数走,准没错。”
贾东旭半信半疑地记下数据,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赵建国瞥了眼,见他正往空白页上抄公式,便顺手把那本缺页的手册递过去:“拿去看,别外传。”
贾东旭道了谢,刚要收好,赵建国又补了一句:“37页没了,回头我手抄一份给你。”
中午吃饭时,秦淮茹端着搪瓷缸子路过工具台,见那本手册摊在桌上,便停下脚步。
“哟,建国还带人学技术呢?”她笑着问。
“瞎教呗,”赵建国咬着窝头,“反正厂里也没人愿意碰这老家伙。”
秦淮茹点点头,目光在手册上停留了几秒,忽然说:“我家孩子前两天发烧,我借他本子记了点菜谱,还没还给他呢。”
“哦,那本子脏得很,别弄脏了你的手。”
“不碍事。”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赵建国低头喝汤,没说话。
第三天调试,贾东旭按赵建国给的参数调了夹具角度,可刚一启动,导轨就发出“咯噔”一声闷响。
“建国哥,油路是不是堵了?”
赵建国走过去,顺手碰倒了旁边的润滑油瓶。黄澄澄的油顺着图纸边缘漫开,正好盖住了右下角标注的补偿系数。
“哎哟,手滑了。”他拿抹布去擦,反倒把油渍抹得更开,“你先按感觉调,回头我重新画张图。”
贾东旭盯着那片油渍,总觉得形状有点眼熟,像在哪见过。
第四天夜里,赵建国溜进工具柜,把一本用牛皮纸包好的笔记塞进最里层。封面上写着“五七干校电气班培训笔记”,翻开第37页,是一串轴承间隙计算公式——关键系数用俄文标注,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知道,王德发早晚得来翻。
果然,第五天一早,工具柜被人动过。笔记还在,但纸页边缘有轻微折痕,像是被匆忙翻过又合上。
赵建国没声张,只在下午把贾东旭叫到车床边。
“来,我教你最后一步。”他从包里掏出粉笔,在立柱内侧写下几个数字,“记住,这个值是核心,调大了主轴烧,调小了精度不够。”
写完,他撕了块绝缘胶带,贴在数字中间,遮住关键一位。
“等我明天拿放大镜给你看全的。”
贾东旭盯着那串被遮住的数,心里打鼓,可还是记了下来。
当晚,他通宵调试。赵建国“恰好”路过,递上保温杯:“喝点热水,别熬坏了。”
杯底在图纸上留下一圈咖啡渍,正好形成一块阴影,盖住了砂纸型号那一栏。
贾东旭没注意,只顾着记录振动频率。
第七天验收前夜,赵建国打开车间广播,放了张《苏联工业歌曲集》。播到第三首时,他调了下频率,让喇叭发出轻微嗡鸣。
配电箱角落,王德发装的微型摄像头闪了两下,存储卡开始错乱。
第二天上午,易中海带着技术科的人来检查。
“这主轴振动怎么回事?”他盯着记录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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