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宜会战,结束了。
宜昌,也丢了。
从军事上看,这又是一场失败的战役。
但是,在这场失败的阴影之上,一个人的牺牲,却迸发出了,比任何一场胜利,都更耀眼、更持久的光芒。
这个人的名字,叫张自忠。
我们把镜头,拉回到南瓜店那片血染的山坡。
当打扫战场的日军士兵,从张自忠将军的遗体上,搜出那支刻着“张自忠”三个字的派克金笔时,整个日军的指挥部,都为之震动。
日军第三十九师团的参谋长,专程赶来,亲自验证了遗体的身份。
确认无误后,在场的全体日军官兵,竟不约而同地,向这位他们最敬畏的对手的遗体,行了军礼。
他们,用最上等的棺木,将将军的遗体,庄重收殓。并派出一支小分队,护送灵柩,交还给了中国方面。
在那个野蛮的、视生命如草芥的年代,敌人,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对一个真正军人的、最高的敬意。
当张自忠将军殉国的噩耗,传到后方时,整个中国,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在重庆,蒋介石,在得知消息后,亲自抚棺大恸,通电全军,褒扬其“英烈千秋”。他下令,追授张自忠为陆军上将。
在延安,中国共产党,也为这位“民族英雄”,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毛泽东,亲笔写下了“尽忠报国”的挽词。周恩来,更是专门撰文,称赞他“其忠义之志,壮烈之气,直可以为我国抗战军人之魂”。
但,最感人的,还是人民。
当将军的灵柩,运抵湖北宜昌时,出现了令人终生难忘的一幕。
十万宜昌军民,自发地,涌上街头,护送灵柩。
那一天,日军的飞机,又来了。它们,在宜昌的上空,盘旋,示威。
但是,送葬的队伍,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躲藏。
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站立在长街之上,任由敌机,在头顶呼啸。仿佛,只要能再多看一眼,这位为他们而死的将军,他们,便无所畏惧。
日军的飞行员,似乎也被这悲壮的景象,所震撼。他们,盘旋了几圈之后,最终,没有投下一颗炸弹,默默地,飞走了。
当灵柩,顺长江,运抵重庆时,储奇门码头,更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蒋介石,率领着所有的文武百官,亲自到码头迎灵。他,为这位他曾经怀疑过、也猜忌过的部下,举行了国葬。
一个将军的死,能让敌人脱帽,让百姓倾城,让国共两党,共同追悼。
这,在中国数千年的战争史上,都极为罕见。
为什么?
因为,他的死,已经超越了党派,超越了阵营,甚至,超越了胜败。
他的死,代表的,是一种精神。
一种,在国难当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身殉国、杀身成仁的,最纯粹的,中国军魂。
他,用自己的生命,回答了那个时代,最深刻的拷问:
当国家,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他的答案是——死战。
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它,或许会在腐败中,变得脆弱;会在失败中,暂时弯曲。
但,它永远不会被彻底打断。
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在最黑暗的时刻,用自己的血肉和筋骨,将它重新撑起来。
英雄的黄昏,降临了。
但民族的黎明,也因此而不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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