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的初夏,本该是万物繁茂的季节,但在关中大地,尤其是郿坞至凉州方向的沿途,却弥漫着一股兵败后的颓丧与末日将至的恐慌。
董卓伏诛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其麾下分散在长安周边及凉州方向的部将们,闻讯后如丧考妣,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主心骨已失,朝廷正在清算,他们这些董卓的旧部,仿佛成了无根的飘萍,随时可能被王允和吕布率领的朝廷兵马碾碎。
在通往凉州的一处荒废坞堡内,一群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将领聚在了一起。为首的是中郎将李傕、郭汜,还有张济、樊稠等董卓集团的核心武将。他们都是在长安之变中,凭借勇悍和运气,杀出重围,收拢部分败兵逃至此地的。人群中,还有一个面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阴鸷冷静的文士,正是唯一逃脱的董卓首席谋士,李儒。
“完了……全完了……”郭汜瘫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声音嘶哑,“太师死了,长安丢了,我们……我们如今是丧家之犬,朝廷钦犯!还能去哪里?”
张济也是一脸绝望:“王允、吕布岂能放过我们?定然发下海捕文书,天下虽大,恐无我辈容身之处!不如……不如就此解散部众,各自逃命去吧,或许还能隐姓埋名,苟全性命于乱世。”
此言一出,不少中层将校面露意动,气氛更加低迷。逃亡,似乎是眼下唯一看似可行的出路。
“不可!”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个是李儒,他强撑着病体(或许是惊吓过度),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厉色:“解散?逃回西凉?诸位将军以为,王允会任由我等回到故地,积蓄力量,卷土重来吗?只怕我等还未出关中,便已成了各地郡县邀功请赏的首级!即便侥幸逃回西凉,群龙无首,部落林立,我等失去兵马,回去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李傕性格相对粗莽,但此刻也觉李儒言之有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你说怎么办?打又打不过,逃又不能逃,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这时,另一个出声反对的人缓缓站到了众人面前。此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瘦,气质沉静,甚至有些不起眼,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正是之前在董卓军中并不十分显赫,但偶尔献策却总能切中要害的谋士,贾诩,贾文和。
贾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将军,诩有一言,请诸位静听。就此解散,手无寸铁,则一亭长足以擒拿我等。是为下策。”
他顿了顿,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才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为上策者,当整合兵马,挥师西向,攻取长安,为董公报仇,以成霸业!”
“攻取长安?”李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贾文和,你疯了吗?吕布骁勇,天下无敌!王允掌控朝廷,名正言顺!我们如今败军之际,兵无战心,将怀惧意,拿什么去攻打长安?”
贾诩神色不变,从容分析道:“李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吕布虽勇,然其性骄矜,骤得大功,必生傲慢,且并州兵与凉州兵素来不和,王允倚重吕布,岂能尽抚凉州将士之心?此其内部之患也。”
“王允此人,性格刚直,近乎刻薄。董公伏诛,乃其罪有应得。然,王允若欲稳定局势,当安抚凉州将士,示以宽大,方可瓦解我军,稳定关中。然,以诩观之,王允必不行此道!”贾诩的语气带着一种笃定的预见,“彼必欲将董公旧部赶尽杀绝,以彰显其威,以泄其愤。”
李儒在一旁点头,他对王允的了解更深:“文和先生所言极是。王允子师,外宽内忌,刚愎自用。昔日蔡伯喈不过哭董公一声,便欲处死,何况我等手握兵刃之将?求其赦免,无异与虎谋皮!”
贾诩接过话头,说出了他完整的计划:“故而,诩之上策,需分两步而行。第一步,明面上,我等需立刻派遣能言善辩之士,前往长安,向王允乞求赦免。言辞务必恳切卑微,表示愿交出兵权,解甲归田。此举,非为真求得赦免,实乃一探朝廷虚实,二则,若王允断然拒绝,甚至口出恶言,便可激怒我军将士,使其明白,除了死战,已无退路!”
他目光扫过李傕、郭汜等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煽动力:“第二步,亦是关键。在我等使者前往长安之时,诸位将军需立刻整顿现有兵马,同时广派信使,前往凉州各地,召集所有溃散的同袍,言明王允、吕布欲尽诛凉州人!此非虚言,若王允拒赦,其意便是如此!届时,我凉州子弟,为求活命,必蜂拥而至,同仇敌忾!我军势力可迅速恢复甚至超过从前!”
贾诩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届时,我军哀兵必胜,士气可用!而长安城内,王允骄横,吕布自矜,君臣相疑,凉州将士心怀怨望!我军以雷霆之势,直扑长安,吕布虽勇,焉能抵挡十万求生之师?长安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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