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倒下的动静还在耳边回荡。
我站在原地,眼睛盯着炉子里那个背影。他穿着和我一样的灰布袍,左手捏着一颗糖豆,慢慢放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慢,一下一下,像是在等我反应。
谢清歌站在我右边,手一直没离开玉箫。黑袍人落在最后,锈剑贴在背上,一动不动。
那人吃完了糖豆,又从怀里摸出一颗,还是同样的动作。右手小指颤了一下,和我一样。
这不是巧合。
我蹲了三百年药摊,每天数铜板,摸耳朵,吃糖豆。这些是我活下来的锚点,是我在无数个任务里确认自己还存在的依据。可现在有人把这些全拿去复制了一遍,放在一个炉子前面,让我看另一个“我”在重复这些事。
他想让我信,这才是真的我。
而外面那个,只是个冒牌货。
但我记得疼。
我记得三百年前被天雷劈中时,左眼炸开的那股热流。那时候我不是NPC,不是老头,也不是什么火鸦。我是陈守一,太上老君丹房外扫炉的弟子,因为多看了一眼九转金丹的炼法,被人说成偷丹。
那道伤,是唯一没被系统修复的地方。
我抬手,手指碰到左眼眼皮。它混浊,发硬,像是结了一层壳。这么多年,我一直躲着它,怕看见里面藏着的东西。可现在我知道,有些真相不靠别人给,得自己挖出来。
我五指张开,对准左眼,猛地往下劈!
手掌切入眼眶那一瞬,骨头发出咔的一声。不是血,是一股金光从里面喷出来,像水柱一样冲向空中。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但撑住了。
谢清歌惊了一下,往前半步想扶,又停住。
那道金光在头顶盘旋,越聚越紧,最后凝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它浮在那里,微微震动,表面有画面开始闪动。
我喘着气抬头看。
画面里是个丹炉,高耸入云,炉身刻满雷纹。我跪在炉前,身上都是灰,脸上有泪痕。玄霄子站在我身后,青衫玉带,手里拿着拂尘。
他说:“你说你没偷?可这炉金丹,非活体引不可。”
我没说话,只是摇头。
他笑了下,一脚踹在我背上。
我滚进炉子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火焰还没烧上来,我就喊了一句——
“那是我的!”
光球里的画面停在这里。
谢清歌已经走上前,双手接住光球。她指尖碰到那层光膜,寒气本能地往外溢,但她没收手。画面没碎,也没扭曲,反而更清晰了。
“这是真的。”她低声说,“没有被改过。”
我捂着左眼,血和光混在一起往下淌。疼得厉害,但我能感觉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开始退潮。之前那个少年说我不是人,是火鸦变的,是被灌了记忆才以为自己是仙。可刚才那段画面,是我被推进炉子前的真实场景。我不是为了逃命跑出来的,我是被人害的。
玄霄子要炼九转金丹,需要一个通灵之体当引子。他选了我,怕我反抗,就造了个局,说我偷了金丹,让所有人都觉得杀我是天经地义。
所以那天我不是被贬下凡。
我是被活活扔进炉子里烧死的。
我靠着门框站直身体,从腰间拿下糖葫芦串。它还在发热,热度顺着掌心往上爬。我把它举到眼前,看了看。
这是我三百年前掉进游戏世界时,手里唯一带着的东西。那时候我不记得自己是谁,只记得嘴里含着甜味。后来我天天吃糖豆,不是因为馋,是因为只有这个味道能让我别睡过去。
谢清歌转头看我,眼神变了。
她原本是怀疑的。她恨仙门,但也怕我根本不是受害者,而是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可现在她看到了那段记忆,知道我没有撒谎。
“你早就该这么做。”她说。
我没应。
我知道这一下劈下去,不只是为了证明我是谁。也是在撕开一层皮。以前我靠系统活着,靠情报苟命,做什么都先想能不能活过当天。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宁可瞎一只眼,也要看清一次真相。
黑袍人这时候动了。
他走到大殿角落,把锈剑插进地面裂缝。红布被风吹开一角,露出里面的残玉。那块玉和谢清歌腰间的那半块,形状完全对得上。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炉子里的那个背影。
那人还在吃糖豆,一颗接一颗,动作没变。可我发现,他的影子不对。地上那道影子比他本人长很多,一直延伸到墙角,贴着符文墙爬上去,最后和墙上那些金色光点连到了一起。
那些光点,是刚才少年幻影碎掉后飞走的。
原来他没消失。他是把碎片藏进了这里,等着我们进来,再用这个背影继续影响我。
我抹了把脸上的光流,往前走了一步。
“你还想演多久?”
炉子里的人终于停下动作。
他缓缓转过头。
脸是我的,可眼神空的,像两口枯井。他看着我,嘴角扯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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