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突破的王家峁,并没有立刻迎来想象中的“人多力量大”的和谐盛世,反而像是往一锅本来就滚烫的野菜汤里,又撒了一把活蹦乱跳的蚂蚱——热闹是更热闹了,但乱子也更多了。
今天,张三和李四这对“开荒竞赛”的老对手,因为一垄地边界上几棵野菜的归属问题,从互相瞪眼发展到口水互喷,最后差点上演全武行,锄头都抡起来了,被王石头吼了一嗓子才勉强分开。
明天,一向爱耍小聪明的王五,在“土豆田守护神”执勤时偷偷溜号,跑到背阴处打盹,被监督的狗蛋(童子军也有监督权)抓了个正着。王五不但不认错,还嘴硬:“我那是闭目养神,思考抓鸟新战术!你个小屁孩懂啥?”
后天,好不容易在“文化娱乐”岗位上找到存在感的李大嘴,又在晚饭后的故事会上拿起了乔。讲到“孙猴子三借芭蕉扇”的关键处,火焰山正烧得厉害,他忽然住嘴,端起空碗,眼神瞟向汤锅,意思很明显:想听下文?得加“汤”!
李健感觉自己快成专业的“村级灭火队员”兼“纠纷调解员”了,每天净处理这些鸡毛蒜皮、勾心斗角、偷懒耍滑的破事。他意识到,光靠个人威信和临时指挥,已经无法驾驭这个日益庞大、成分复杂的小社会了。再这么下去,不用等天灾人祸,内部的管理混乱和公平缺失,就能把这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和人心给耗散掉。
“不行!必须上制度!上规矩!”李健一拍大腿(拍得自己生疼),下定决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制度,迟早散摊子!”
他立刻召集了王家峁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正式的“全体村民暨未来发展制度研讨会”。地点:打谷场。主席台:老石堆。参会人员:所有能走能喘气的。会议气氛:起初很随意,很快变得肃穆。
“乡亲们!静一静!都往我这儿看!”李健站上石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咱们王家峁,从当初的二十八户,发展到现在的三百来口人,队伍壮大了,这是好事!但问题也来了,人多,心杂,事乱!今天你争一垄菜,明天他偷半天懒,后天还有人讲个故事都要讨价还价!这么下去,咱们这口好不容易支起来的锅,非从里面自己裂了不可!”
下面嗡嗡的议论声响起,不少人面露愧色或思索。
“所以!”李健提高音量,“为了咱们能长久地、公平地、有秩序地把日子过下去,为了不辜负咱们开出来的地、种下的苗,今天,咱们必须干一件大事——**立规矩!定章程!建立属于咱们王家峁自己的‘村规民约’!**”
“村规民约?啥样儿的?”有人问。
“问得好!”李健早有准备,他朝旁边示意。新上任的“首席文书官”吴先生,立刻端坐在一张破木桌后,面前铺开几张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相对完整的草纸,手握秃头毛笔,严阵以待,表情神圣得像在记录圣旨。
“下面,我口述,吴先生记录,大家一起听,一起议!”李健清了清嗓子,开始“立法”:
“《王家峁村规民约》草案,第一条:土地制度。 王家峁范围内所有已开垦及待开垦土地,皆为集体公有!个人只有按照集体安排进行耕种、管理的使用权,绝不允许私自买卖、侵占、或撂荒!谁要是敢把集体的地当成自家的炕头乱来,全体村民共讨之!”
“第二条:劳动与分配制度。** 实行‘工分制’!从明天起,所有参加集体劳动的,按劳动强度、时间、质量,记录‘工分’。标准劳动一天,记十分。干得好,超额完成任务,或者有技术贡献(比如郑老汉的弹弓、赵木匠的手艺),加分!偷奸耍滑、敷衍了事、造成损失的,扣分!秋后分粮分物,全凭工分说话!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您就看着别人吃吧!公平公开,童叟无欺!”
“第三条:组织架构。** 成立‘王家峁村民委员会’,作为日常管理决策机构。委员会设委员七人,必须由全体村民投票选举产生!选谁?选德高望重、办事公道、有能力、有担当的!委员会负责安排生产、调解纠纷、执行村规、分配物资。”
“第四条:监督机制。 光有委员会不行,还得有人看着他们!成立‘村民监督组’,设组员三人。专门监督委员会成员是否公平办事,有没有私心,有没有偷懒。监督组成员同样由选举产生,最好选那些眼里不揉沙子、敢说话的!”
“第五条至第十二条(草案):包括公共卫生、集体财产保护、邻里纠纷调解流程、文化娱乐活动组织(没错,李大嘴,说的就是你那个岗位)、安全防卫、奖惩细则等等……这些细节,咱们后面可以慢慢补充完善!”
李健一口气说完十二条草案核心内容,感觉嗓子都快冒烟了。他环视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大家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提!畅所欲言!”
一片寂静。村民们被这一套一套的“新鲜词儿”和严谨的架构给镇住了,有点消化不过来。半晌,钱老倔才犹犹豫豫地举起手,像小学生提问:“李……李书记,你刚才说的那个‘投票选举’,是……是个啥章程?怎么个‘投’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