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内的倾轧,从来都不是疾风骤雨,而是无声的潜流。
当它真正化为滔天巨浪时,身处其中的人,往往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钱副局长的势力版图,就像一张在深水中悄然织就的大网,盘根错节,连接着数不清的利益节点。
他习惯了这种安稳,习惯了网中猎物每一次可预见的挣扎。
可今天,这张网被另一股更凶狠的力量,从最意想不到的角落,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
城建规划处的王处长,刚刚结束一场索然无味的饭局。
酒桌上,平日里对他奉若神明的承建商老板,今天却总是心不在焉,频频看手机,额头上渗着一层油亮的虚汗。
王处长心里不悦,但没发作。
他是钱副局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在这片地界上,还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秘书就白着一张脸闯了进来,声音都在发抖。
“处长……纪检的人来了,还有审计的,说是……说是要查我们去年那个‘滨江景观带’的追加预算案。”
王处长心里咯噔一下。
那不是个什么大项目,追加的预算也不多,但手续上确实有点瑕疵。
这种事,在系统里心照不宣,只要上面有人,就是笔糊涂账,永远不会有人翻。
钱副局长就是那个“上面的人”。
“慌什么!”王处长呵斥秘书,强自镇定地站起身,“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走出办公室,脸上已经堆起了官场标准的微笑。
然而,当他看清走廊上带队那人的脸时,笑容僵住了。
那是张副局长的大秘,一个永远笑眯眯、下手却比谁都狠的角色。
“王处长,别来无恙啊。”大秘热情地伸出手,握住王处长冰凉的指尖,“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来学习学习你们的先进工作经验。听说这个滨江项目,是咱们市的标杆工程,账目一定做得很漂亮吧?”
“学习”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王处长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明白,这不是来查账的,这是来抄家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钱副局长商业版图上的另一颗重要棋子,本市最大的教材供应商李总,他的公司大楼下,停了三辆税务稽查的车。
没有预先通知,没有客套寒暄,所有账本、合同、电脑,当场封存。
李总瘫在自己的老板椅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他与钱副局长之间的那些隐秘输送,都藏在那些真真假假的合同里。
他以为那是铜墙铁壁,没想到对方连墙都懒得推,直接开着挖掘机把地基给刨了。
一时间,所有与“钱”字沾边的人,都感觉到了寒意。
有的人手里的项目被无限期叫停,理由是“程序需要进一步完善”。
甚至有的人当天被调离了核心岗位,美其名曰“干部轮岗,充实基层”。
有的人甚至只是在饭局上帮钱副局长挡过一杯酒,他岳父开的小饭馆就被举报“消防安全不达标”,勒令停业整顿。
钱副局长的几个亲信被纪委的人堵在了办公室。他那个最信任的商人伙伴,公司直接被税务和工商联合上门。甚至连钱副局长几年前批过的一个地产项目,尘封的卷宗也被从档案库的深处翻了出来。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毫无征兆。
这不像是官场斗争,更像是一场外科手术式的精准打击。
每一刀都切在钱副局长势力的动脉上,狠辣,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恐慌像病毒一样在他们的小圈子里蔓延。那些曾经以为固若金汤的联盟,那些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承诺,此刻都变得像纸一样脆弱。
他们手足无措,疯狂地给钱副局长打电话,听到的却永远是那个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们这才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他们的“王”,失联了。
。。。。。。
冰冷的金属椅,紧贴着手腕的拷圈,头顶一盏刺眼的白炽灯。
这里是市局的审讯室。
张副局长安静地坐着,脊背挺得笔直,与周围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穿着那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除了袖口沾上的一点暗红色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来参加一场严肃的会议。
他没有焦躁,没有悔恨,甚至没有愤怒。
他的神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让对面负责审讯的两位警官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张局,我们再确认一遍。”年轻些的警官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今天下午三点十五分,在你的办公室里,你用水果刀,捅伤了钱副局长。对这个事实,你有没有异议?”
张副局长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没有。”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为什么?”年长的警官身体前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们是多年的同事,级别相当。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用这种方式解决?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刀下去,你这辈子都毁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