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互市门口的驼铃就响成一片。
苏婉儿披着件半旧的胡袄,手里捏着支炭笔,坐在账房小桌前翻本子。她眼皮有点沉,昨夜冷霜月那边出事的消息刚传过来,赵府连夜戒严,但她没走。互市不能停,她是主事的人。
几个匈奴商人围在马市口,嗓门一个比一个高。
“今年草场旱得厉害,马吃不饱,战马金贵了!”
“三倍价不过分,你们中原人不是最爱打仗?没马怎么打?”
旁边有汉商想还价,立刻被一群人围住呛声。场面乱哄哄的,眼看就要闹起来。
苏婉儿合上账本,起身走了出去。
她没带护卫,也没摆官架子,就穿着那身混搭的胡汉衣裳,手里拿着本子和笔,走到人群中间站定。
“各位老板先别吵。”她说,“我算了一下你们的成本,有点不对。”
众人一愣,有人笑出声:“你算什么成本?女人懂马?”
苏婉儿也不恼,翻开本子念道:“呼伦部上个月从辽东进了三批青贮粟,每石八十五文;科尔沁牧场雨水足,自家产的干草够用到明年开春;至于你说的‘旱情’——”她抬头看向刚才喊价最高的那个胖子,“老铁你名下两批草料,都是从同一个仓里提的货,申报单上却写着‘跨域调运’,运费虚报了四倍。”
全场安静了一瞬。
胖子脸上的笑僵住了。
苏婉儿继续说:“系统显示,过去三个月,匈奴境内草料平均价格降了四成。你们马养得更好,反而卖得更贵?这是把我们当傻子宰呢?”
她话音刚落,身后几个记账的小吏齐刷刷举起手里的册子。
“属下核对过边关通关记录,属实。”
“牧区降雨图也送来了,无灾情报告。”
“还有细作传回的情报,最近北边草场牛羊肥壮,连带着马匹膘情都好。”
证据一条接一条甩出来,像打牌直接亮出王炸。
匈奴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接话。
胖子额头开始冒汗,嘴硬道:“你……你哪来的数据?谁给你的权限查我们内部交易?”
苏婉儿笑了:“我是朝廷任命的互市监理,有权调阅跨境贸易全链路信息。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能给你念出你家仓库管事的名字,叫巴特尔,左耳缺了个角,去年冬天喝醉了跟人打架留下的。”
胖子脸色唰地白了。
他知道这事瞒不住了。
这女人不光知道价格,连他手下人都摸得一清二楚。
围观的汉商们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叫好。
“早该管管这些抬价的!”
“咱们大明也不是好糊弄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承渊走进互市,身后跟着两名执律官,腰间挂着铜牌。
他没穿朝服,一身玄色短袍,外头罩着披风,走路很稳。
看到苏婉儿站在人群中央,手里还拿着账本,他点了点头。
苏婉儿把本子递过去:“大人,情况都记在这儿了。他们联合哄抬物价,证据齐全。”
赵承渊接过账本快速扫了一眼,抬头朗声道:“《市易法》第七条:操纵市场者,超幅部分一律罚没充公。现在执行。”
话音落下,两名官吏立刻上前,拿出封条要查封几家商户的钱箱。
“不行!”胖子跳出来拦人,“我们是来通商的!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
赵承渊看着他:“你可以去御史台告状。但在判决之前,钱得留下。”
“这……这是单于允许的!”
“哦?”赵承渊挑眉,“单于也知道你们用假灾情报高价?他知道你们拿劣等马充战马?他知道你们偷偷往毛皮里掺沙增重?”
他每问一句,胖子往后退一步。
最后整个人靠在骆驼边上,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赵承渊转身对苏婉儿说:“后续交给你处理。按流程登记、公示、处罚,三天内出结果。”
苏婉儿点头:“明白。”
赵承渊又看了眼周围人群:“互市是大家吃饭的地方,谁想把它变成赌场,那就别怪我们掀桌子。”
他说完就走,披风一甩,背影很快消失在街口。
苏婉儿坐回账房,重新打开本子。
炭笔尖蘸了墨,在纸上沙沙作响。
她写下:“今日罚没银三千二百两,入库国库;三家商户列入黑名单,一年内禁止参与大宗交易;系统更新信誉评级,同步至各边关互市。”
写完一行,她抬头看了看外面。
集市慢慢恢复秩序,驼队重新排起长龙,茶香混着皮革味飘在空中。
有个年轻汉商走过账房门口,探头问:“苏大人,以后是不是都能查他们的底?”
苏婉儿头也不抬:“只要敢作假,我就敢扒。”
那人嘿嘿一笑:“那您可真是咱们的‘账房阎王’。”
苏婉儿终于笑了下:“我不要当阎王,我要当算盘精。”
中午太阳上来,天气暖了些。
她喝了口热茶,继续低头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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