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骤扫了一眼:“再加个人。”
“谁?”
“金不换。”陈骤说,“这老头虽无官职,但匠作营功劳不小。”
廖文清赶紧记下:“是是,该请。”
两人正说着,关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斥候冲进院子,滚鞍下马,踉跄着跑进厅里:“将军!胡校尉那边……遇敌了!”
陈骤转身:“说清楚。”
“在……在北七十里处的野马滩,遇浑邪部溃兵主力,约八百骑!”斥候喘着粗气,“胡校尉正率部接战,张校尉已迂回包抄!”
“传令关内。”陈骤立刻道,“窦通、李敢各点五百人,出关接应。岳斌陷军营戒备,随时准备增援。”
“是!”亲兵飞奔出去传令。
陈骤抓起横刀,大步往外走。廖文清赶紧跟上:“将军,您要出关?”
“去看看。”陈骤翻身上马,“栓子,叫上王二狗,带两百陷阵营跟上。”
“是!”
一刻钟后,五百霆击营重步兵、五百射声营弓手,以及两百陷阵营精锐已集结完毕。陈骤一马当先,王二狗紧随其后,队伍冲出阴山关口,沿着骑兵留下的蹄印向北疾驰。
初夏的草原已是一片翠绿,草深及膝,风吹过时像绿色的海浪。但路边不时能看见倒毙的马匹尸体,还有散落的兵器、破碎的皮甲——都是溃兵丢弃的。
奔出四十里,前方已能听见隐约的喊杀声。
陈骤勒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登上路边一处土坡,举目远望。
野马滩是一片开阔的草甸,此刻正上演着一场追逐战。约八百浑邪部骑兵被分割成三股,胡茬的朔风营像一把尖刀,正从正面凿穿敌阵;张嵩的疾风骑在侧翼游弋,用弓箭袭扰;还有一股约三百骑的晋军骑兵——看旗号是冯一刀的旧部,不知何时也加入了战场,正从后方包抄。
浑邪部骑兵显然已是强弩之末。马匹瘦弱,队形散乱,有人还在抵抗,有人已开始四散逃窜。胡茬一马当先,马刀左劈右砍,刀下几无三合之敌。他脸上那道疤被血糊住,更显狰狞。
“将军,”王二狗凑过来,“咱们上不上?”
陈骤摇头:“看着。”
他目光扫过战场。张嵩的指挥很稳,疾风骑始终与敌保持距离,箭矢如雨,不断有溃兵中箭落马。冯一刀那部虽然人少,但悍勇,硬生生从敌后撕开缺口,与胡茬前后夹击。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已近尾声。
八百溃兵,被斩首两百余,俘虏三百多,余下四散逃入草原深处。胡茬和张嵩正在收拢部队,清点战果。
陈骤这才带人下坡。
胡茬看见陈骤,催马过来,马刀还在滴血:“将军!您怎么来了?”
“听说遇敌,来看看。”陈骤打量他,“伤亡如何?”
“轻伤十七,重伤三,无人战死。”胡茬咧嘴,“这帮溃兵饿得没力气,马都跑不快,砍瓜切菜一样!”
张嵩也过来了,抱拳道:“将军,俘虏里有几个百夫长,还有个千夫长——是浑邪王本部的老人。”
“带回去审。”陈骤说,“其余俘虏,按老规矩处置。”
“是。”
陈骤又看向战场。晋军士卒正在打扫,补刀没死透的,收缴兵器,把俘虏串成一串。几个医护兵在救治伤员,动作麻利。
“将军,”张嵩低声道,“这一路追来,发现溃兵大多往西北黑水河方向去了。恐怕……会与慕容残部汇合。”
陈骤沉吟片刻:“派一队斥候跟着,保持距离,监视动向。若两股汇合,立刻回报。”
“明白。”
正说着,一骑从西北方向奔来,是早晨派出去的使者老钱。他马速很快,到近前勒住,脸色有些凝重。
“将军,秃发贺那边……出事了。”
“说。”
“我们刚到黑水河,就撞见慕容残部正与另一股溃兵对峙。”老钱喘了口气,“是浑邪部左大将忽尔赤的残部,约四百骑,想吞并慕容部。两边正要打起来,看见我们,都停了。”
陈骤眯起眼:“然后呢?”
“我按您交代,先递了货物,再递文书。”老钱道,“秃发贺收了,但没立刻答复。他说……要见您一面,当面谈。”
“见我?”
“是。”老钱点头,“他说,慕容部虽败,但不愿被人当刀使。要归附可以,但得将军您亲自去黑水河,立誓不亏待慕容部子民。”
王二狗立刻嚷道:“将军不能去!万一有诈——”
陈骤抬手止住他,问老钱:“秃发贺本人如何?”
“五十多岁,独眼,左耳缺了半边。”老钱描述,“看着凶,但说话讲理。他说,若将军愿去,他可保证安全,只带十名护卫相见。”
陈骤沉默。
草原上的会盟,常有首领亲自赴约以示诚意。但风险也大——当年赵崇就是在会盟时被浑邪王扣押,险些丧命。
“将军,”张嵩轻声道,“此事需慎重。”
“我知道。”陈骤看向西北方向,那里是黑水河,“回复秃发贺,三日后,黑水河南岸,我只带五人。他若敢动武,我保证慕容部从此除名。”
老钱凛然:“是!”
“另外,”陈骤补充,“告诉他,忽尔赤的残部,我可以帮他解决。作为交换,慕容部需出两百骑兵,随我军巡边三月。”
“明白。”
老钱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胡茬凑过来:“将军,您真要去?”
“要去。”陈骤道,“若能招抚慕容部,西线可安。况且……”他顿了顿,“我也想知道,草原上这些残部,到底还剩多少血性。”
他调转马头:“回关。”
队伍集结,押着俘虏,朝着阴山方向返回。日头已升到中天,六月的阳光晒得人发烫。草原上风吹草低,远处有鹰在盘旋。
陈骤走在队伍最前,心里盘算着。
三日后黑水河会盟,要带谁去?岳斌得留守,大牛要整军,胡茬太躁,张嵩太稳……或许带王二狗,再选四个老斥候。
还有婚礼,只剩八天了。廖文清那边得抓紧。
以及洛阳的暗流,卢杞的弹劾,朝廷的封赏……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将军的路,从来不是一条坦途。
但既然选了,就得走下去。
他催马,加快速度。
身后,队伍迤逦而行,在草原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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